第44章 白骨吟(2 / 2)

[14:陸紳的確是被怨氣困在了這裡,獻祭的次數越多,怨氣越重,黑化值越高,黑化數值達到一百的時候,可能整個美澤市都會被波及到,甚至讓整個世界也會跟著崩塌。]

[14:他可以反抗,可以讓他們的獻祭失敗,但他幾乎是在縱容自己的後輩為所欲為,這跟我之前提供給你的資料是沒有出入的,他任由怨氣越來越重,溫柔地等待著這個世界的末日到來。]

[14:還好你來了,現在,黑化值已經下降了20。南南,彆著急。]

為了證明自己說得沒錯,而恰好香夫人又給14提供了劇情關鍵詞,14將之前的六次獻祭場景全部獲取到了。

它直接在賞南腦內播放給賞南看。

陸紳的第一次獻祭是近六百年前,房內燭火搖曳,屋外靜寂無聲,但越來越灼人的火勢提示了屋內人,一場大火正在悄然靠近。

一個紮著辮子的姑娘用力地往裡拉門,用力得滿臉通紅,發現拉不開,又用身體去撞,她撞得半邊身子都發麻了,回過頭,驚慌失措地看著坐在蒲團上的陸紳,“少爺,門被封住了。”

陸紳“嗯”了聲,他的外衣還未換下,他今日剛出門去給一家新開的鋪子主持開業,墨發束在腦後,側臉在外麵火光的照映下斑駁不清,他把桌子上的書翻了一頁,這是從父親書房裡得來的,他剛開始看。

這是賞南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實的看見陸紳本人,完全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陸紳就是陸及,目光一模一樣的沉靜溫柔。

賞南看見那卷書,書上的字體他不是很認識,有些像畫的,他艱難地分辨出來了幾個字——獻祭、血、火…..

陸紳和陸香很快陷進這場大火中,賞南忍不住連呼吸都屏住了,他又看見了屋外的人,陸及的父親和伯父伯母們,想要去救火卻被按在地上痛苦流涕的家仆們。

場景切換到火滅後,陸及的父親由下人攙扶著離開,陸及的母親一根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陸家迎來了陸紳死後的第一個繁榮節點。

而水淹,

割肉,

取骨,

碾碎,

斬首,

場景加快了速度在賞南腦內變化著。

他們將陸紳封進木箱,沉入湖中,水從木板之間的縫隙如瀑布一般流淌進去,沒過陸紳的膝蓋,沒過他的手背,沒過頸項。

他們用鋒利的刀片生生割趕緊了陸紳身體上的每寸肉,陸紳垂著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劊子手。陸香一頭撞死在了地牢的牆上,留下一塊殷紅的血漬。

和14說的不一樣,陸紳每次被獻祭後並沒有逗留在陸宅沒走,也並沒有選擇符合獻祭要求的人替代複生,陸紳每次獻祭後都是真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隻是陸家需要他,不斷地需要他,他帶著記憶不斷被複生,不斷地被獻祭,他活一次,陸香便也活一次。

在不斷被獻祭被複生的過程中,陸紳早就失去了作為人的本質,它溫柔地注視陸宅的所有人,等待他們自己走向滅亡。

場景切換到陸及,切換到他和陸及也就是陸紳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怯弱的男孩子動作不熟練地跪下向陸紳問好,陸紳彎腰捏了捏他的後頸,神情溫和,他直起身來,兩人四目相對。

14把場景切斷在了這裡。

[14:如果第七次獻祭沒有讓陸及的黑化值滿的話,不出意外,陸家人還會獻祭他第八次,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陸紳一直活著,也不知道對方已經不是人了,他們以為每次被獻祭的都不是同一個人。]

“小南?”香夫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賞南回過神,呆呆地看著香夫人,香夫人用手指抹掉賞南臉上的眼淚,“你哭什麼?”

眼淚不知道是何時流下來的,滿臉都濕潤了。

賞南抱住陸香,甕聲甕氣說道:“香夫人,我可以救你們。”

他真的可以,陸及既然已經答應了他會好好活著,那陸蕭這次的打算一定會泡湯,明年的獻祭一定會失敗。

獻祭失敗,陸及和陸香就都能活下來。

但香夫人不知道賞南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裡的人,她以為這隻是賞南被刺激到了,隨口一說。不過即使是隨口一說,香夫人也很欣慰,這個孩子確實沒白養。

“香夫人,下次獻祭是什麼時候?”賞南放開香夫人,問道。

“少爺的二十七歲生日,也就是明年的七月十九。”香夫人回答。

現下已經六月底,酷暑剛至,賞南陡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那下個月十九就是陸及的二十六歲生日?”

沉重的話題終於揭了過去,香夫人的神色變得輕鬆了些,她點頭,“是的。”

見賞南沉默,香夫人打趣道:“你是想要給少爺準備禮物?”

“我感覺我哥好像什麼都不缺,”賞南一邊思考著一邊回答,“沒什麼可以送的。”

香夫人若有所思,意味深長,“不管你送什麼,他應該都會喜歡。”

賞南覺得香夫人說得對,“畢竟我是他弟嘛。”

香夫人被賞南的話噎了一下,她沉默不語,其實她想同賞南說:少爺可沒把你當弟弟,或許一開始是,但現在一定不是。

院子裡的狗又開始狂吠起來,陸及將陸蕭送到了院子外,陸蕭由孟叔領著回去了主屋那邊。

賞南看著陸蕭的背影,說道:“他這次回來,是生怕我哥死不了,又怕我哥現在就死了,對吧?”

香夫人同賞南一起看著陸蕭的背影,她眼底泛起恨意,“不然呢?身體太好的話,到時候獻祭豈不是很棘手,現在就死了,到時候獻祭就沒有祭品了。”

香夫人摸著賞南的頭,眼神柔軟下來,“小南,如果這次……我是說如果,少爺和我又死於獻祭,我們肯定會給你留下很多錢,你帶著這些錢,離開這裡,陸宅的陰氣太重,長時間生活在這裡,對你身體和靈魂都沒有好處。”

這個世界上,除了陸紳,出現了第二個讓陸香牽掛的人。

她和陸紳走了,賞南可怎麼辦啊,傻得讓人完全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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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蕭在一周後離開了陸家,他去了國外的工廠視察,陸幻則留在了這裡,反正他在公司也不是身居要職,又沒有家庭,他覺得老宅挺舒服的,當避暑度假了。

孩子們都在上課,送陸蕭離開的人是陸及和陸幻,陸幻可沒心思對陸蕭的車行注目禮,他率先轉身準備離開。

“二叔。”陸及叫住他。

陸及將手裡的東西,塞到了陸幻的手掌心,見陸幻露出有些難為情和不解的表情,陸及笑了笑,“二叔,以後這種東西,就不要隨便給小南了,他什麼都不懂。”

快17歲的男生,什麼都不懂,未免太誇張了,陸幻將手帕收下,“是他什麼都不懂,還是你不想他懂?”

陸及神色未變,“您誤會了,小南還以為這是什麼包裝盒裡的墊布呢。”

聽見陸及這麼貶低自己的貼身物品,臉陰了陰,“陸及,這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本來就是陸幻理虧,被陸及如此不給臉的直接道出,無疑是沒有將陸幻放在眼裡。

陸幻倒不是生氣,他腦海中浮現出賞南的臉,就很難生起氣,他放緩口氣,和陸及說:“隻是個外人而已,因為個外人影響了我們叔侄關係不值得。”

“陸及,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你把賞南那孩子送給我,我有的東西,你可以任提。”他當然能無所顧慮地說出這種話,因為他們二房擁有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並且大多不在他手裡,而在他父母姊妹手裡。

夏日清晨日光明亮溫和,空氣尚且還濕潤著,連花叢綠葉上麵的露水都還未乾。

莫元元靠在窗戶上,他討厭英文課,一邊聽老師吧啦吧啦一邊看著窗外發呆,餘光撇見鐵門外一道黑影晃了一下,他留了心,認真去看,卻什麼都沒看見。

“莫元元,你來,用全英文給大家講一下國際經濟目前正處於何種境況。”

莫元元:“……”

鐵門外一簇茂盛的杜鵑擋住了陸及和陸幻的身影。

陸及微微偏頭,它手掌捏著陸幻的臉,指腹沿著陸幻頜骨一寸寸往上,陸幻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要被碾碎了。

“陸幻,好孩子,誰教你這麼和我說話的,嗯?”它手掌捂住了陸幻的口鼻,垂眼看著已經軟了膝蓋的中年男人。

陸幻瞪大了眼睛,眼角的皺紋都被撐開了,他看著陸及,忽然覺得對方很陌生,對方的身體如鐵鑄一般完全無法推拒開,這還是這個溫柔有禮的侄子麼?

處於巨大的恐懼和驚慌當中,陸幻都沒注意去辨析陸及話裡的內容,那不是身為晚輩應該用的語氣。

陸及幾乎差點讓陸幻窒息,在陸幻已經痛苦得雙腿蹬地時,陸及鬆開了手,後退兩步,他臉上在早上顯得不夠好,咳嗽了兩聲,再低頭去看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著的陸幻時,又是之前那樣溫和的表情。

“二叔,好自為之,我先回去喝藥了。”

陸及走在回自己那邊的長廊中,日光鋪灑下來,它沒有把陸家的人放在眼裡,陸幻會怎樣想,去和陸蕭怎樣說,陸及毫不在意。

他隻需要在明年七月十九之前,將陸蕭從家主的位置上拖下來,換成自己,或者小南。

獻祭這場喜劇為皮悲劇為骨的戲也應該告一段落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陸及轉身,是賞南。

少年拎著香夫人給他新買的書包,大步從主屋的方向往這邊跑來。

俊秀的眉眼萬裡挑一,金燦燦的日光落在他的臉上,輪廓被繪上一條若隱若現的金線,像一幅剛剛畫就、顏色鮮麗的油畫。

賞南在剛剛老師的抽考當中得了滿分,他是回來告訴陸及和香夫人這個好消息的。

不過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陸及,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見到陸及,得問好。

賞南這幾個月的問安已經越來越敷衍,有時候膝蓋還沒著地,人已經在做站起來的準備了,或者一邊問安,嘴裡還一邊嚼著吃的。

今天也是一樣,隻不過賞南膝蓋剛彎了一點弧度,就被陸及拽著手臂拉了起來,賞南一臉疑惑,陸及撥正賞南被風吹得貼在脖子上的衣領,輕聲道:“小南,今後不用向我跪安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