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魘 [含15W營養液加更](1 / 2)

賞南不太知道怎樣去控製自己的眼神和麵部表情了, 更加無法對傅蕪生的話做出回答,他的大腦暫時性地停止了思考。

臉上的眼淚已經被擦掉,但眼淚途徑過的皮膚比其他部位要顯得緊繃些許。

可賞南覺得自己的整張臉, 自己的背…都是緊繃的, 總不能是他被眼淚淹沒過一遍。

“這……這樣啊。”賞南乾巴巴地說道, 但這個反應似乎好像或許不太正常, 他應該表示出害怕的,“什麼?”他裝作驚訝和有些恐懼。

可他是演員,他對麵的傅蕪生也是演員,而且還是拿過獎杯的影帝。

賞南的演技在傅蕪生眼中就像剛上電影學院被要求上台表演作業的大一新生, 稚嫩得有些可愛, 也有些可憐。

賞南看出對方的眼神變化,隱藏在淡然底下的濃濃興味和探究, 他決定亡羊補牢一番,“為什麼您會知道我做的夢?”

傅蕪生始終直勾勾地看著他。

像是在不急不忙地說:“試試看,試試看能不能編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

“我夢見, 有個小孩死了,被人套在房梁上,後來看見了您,您從屋子裡跑出來, 摔了一跤,晚上的時候,您也死了, 然後我就醒過來了。”

“不久前,您和我說,說您曾經有師父,說完和您最小的徒弟很像……”

賞南話音一轉, “那小孩兒是您的徒弟?為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麼您會知道我做了什麼夢?”

他這副模樣看起來比之前的演技要好多了。

傅蕪生的眼神不再變化,他也沒直接回答,“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怎麼辦?”

賞南看著對方,喉間像是被一個石頭堵住,堵得嚴嚴實實。傅蕪生語氣輕飄飄的,就像剛剛那場不斷從天際上擠出來的雪花,姿態優雅的,莊重緩慢的,掉在死去的傅蕪生的睫毛上。

男人抬手,賞南下意識往後退,他不害怕傅蕪生,但……在這樣逼仄狹窄的車內空間中,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傅蕪生的手沒有落到賞南身體的任何地方,而是摁亮他腦後照明燈的開關,“啪嗒”一聲,賞南的視野就變的清晰了,他顫抖地抬起眼,目視自己前方的男人,準確點說,是前方的死人,賞南倒抽一口涼氣。

剛剛雪地中傅蕪生出現在了他眼前,深凹進去的眼窩,被凍得青白的臉,看起來堅硬得像兩片石塊的嘴唇,他睫毛上還有尚未融化的雪花。

不知道什麼時候,賞南的後背已經貼在了車門上,他眼睛睜了太久,眼皮發酸,等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傅蕪生的麵容已經恢複正常了。

“傅老師,我剛剛看見您……”

“我現在是在做……做夢嗎?”裝傻是門技術活,賞南真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到底有多令人假模假樣。

“太假了,賞南老師。”傅蕪生輕歎一聲,他手指按在燈的開關上,本就不算明亮的燈光驟然消失。

賞南先是感覺到那隻本來暫留在開關上的手直接從後方繞來了他的腦袋,不算很涼的手掌,可也談不上有什麼令人舒適的溫度,總之,比人類的體溫肯定是要稍低些許的。

他微微側臉,看見傅蕪生襯衫的袖扣是藍色寶石的材質,很小的一粒,閃爍著冰冷神秘的光。

接著是兩腮被輕輕捏住,他的臉被迫揚起來,五官暴露在傅蕪生的視野中,賞南怔怔地看著對方。被掌控,但又不是完全被掌控。

賞南以為傅蕪生會直接親下來,14沒有做聲,他有些以為這是另外一個魘。

傅蕪生慢慢湊近,他湊得越近,賞南的睫毛顫抖得更厲害。

“這一行,不乾淨的人和不乾淨的事都比較多,我知道你也肯定見過不少,你很尊重我,我能看得出來,”傅蕪生說完以後,頓了稍時候,他神情克製,“賞南,我有些喜歡你,以後還會更喜歡你,你願意以戀愛為目的,和我相處一段時間嗎?”他眸子黑漆漆的,看起來像是能將整個黑夜都整個吞咽下去。

但他的食物很明顯是眼前的青年,不是彆的。

“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先戀愛。”這幾乎沒什麼區彆,他也沒給賞南張口說話的條件。

“你要是不願意,就眨一下眼睛。”

傅蕪生說完後,另外一隻手捂住了賞南的眼睛,俯身以唇封住了賞南的口。

男人的氣息是熱的,隻是熱度很低,身上有極淡的皂莢氣味,還有從外麵而來尚未散儘的夏季夜晚的燥熱感。

與強過自己太多的人對壘,還沒開始就可能會輸,起碼在接吻這件事情上是這樣的。

賞南被捏住臉,身體被傅蕪生控製在他與車門之間,無法掙脫哪怕半分,他唇齒間全是傅蕪生的味道,清清涼涼的感覺,不像是薄荷,像雪花。

車內開了冷氣的情況下,賞南依舊極快得感受到了熱,臉上的熱度,手指的熱度,他整個人的熱度,都在往一個可以把他直接融化掉的值在不斷升高。

腦海中出現一張照片,昏暗,模糊,不管是整體還是照片中的人。

照片中的主角是他和......傅蕪生?

他眼睛睜得很大,眼尾浸著發亮的淚水,頭發有些亂,而傅蕪生沒有正臉,隻有背影,傅蕪生在吻他。

照片,哪裡來的???

[14:你剛剛不是說想看看自己的表情嗎?角度好難找,我找了好久呢。]

14居然沒消失,它一直在!

這不是魘,他推測錯了。

周立蹲在牆邊,有點累,他背靠著牆,從包裡翻出一個小麵包撕開,大口往嘴裡喂,他看見傅老師了,又看見傅老師上了他們的車,一直沒有下車。

探討劇本?

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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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戴著口罩和帽子,暈暈乎乎地從車上下來,他和傅蕪生間隔了一段距離,走了幾步,他看見目光灼灼地周立,他沒走,就蹲在牆角。

“傅老師,您先回,我等等。”賞南停下腳步。

對於確定關係之後賞南依舊叫他傅老師的行為,傅蕪生隻是略微凝神了幾秒鐘,他點頭,“好,你回房間了早點休息。”

賞南一直看著傅蕪生的背影,看對方走進電梯,電梯內的光照亮了外麵的一小塊區域,門緩緩合上,那塊光影也消失了。

周立從牆角中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傅老師找你乾嘛了?”

賞南暫時沒想好怎麼回答,“聊了會兒劇本。”

“晚上在車裡聊劇本啊,這要是被拍到了,不太好吧。”周立清楚得很,停車場是拍娛樂圈緋聞最出片的場所之一。

“……沒人會信的,他們會說是炒作。”賞南說這話的時候,扶了扶口罩,口罩的嘴已經紅得有些微腫。

“也是。”

前段時間賞南和傅蕪生出去吃飯被狗仔拍到,張星火有意解圍。第二天就讓《緋城之戀》的宣發組開始了活動,大部分人的視線都被《緋城之戀》轉移走,娛樂圈的八卦真真假假,看個樂下個飯可以,但正餐還是得看演員們的作品。

大眾本來就不太相信賞南會和傅蕪生有一腿,這兩人完全不是一個咖位,倒不是歧視流量或者歧視電視圈,是演員地位高低本就得看手裡的作品。

宣發組告知大家電影已開機,上映時間不定。

[背德專業戶張星火還想著上映呢?]

[祈禱祈禱。]

[應該可以吧,去年都上映了一部同性題材的電影,尺度還挺大的,不過是兩個老頭兒的黃昏戀,很感人。]

[那就不難理解賞南會和傅蕪生一塊兒吃飯了,都在同一個劇組嘛。]

[男二是賞南,他真的能演好這種電影嗎?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吧,之前拍的都是些什麼“來呀來呀來追我”的無腦甜劇,他是不是有後台啊?為什麼第一次拍電影就進了張星火的劇組,還和傅蕪生搭檔。]

[樓上應該不太了解張火子,他挑演員隻從劇本人物出發的,以前還啟用過素人,雖然沒成功上映。]

[磕學家在此: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或許,傅蕪生就是賞南的後台呢?]

[感謝磕學家,我磕到了。]

[感謝磕學家,我磕到了。]

這件事情的走向亂七八糟的,全莉莉也不管,說亂總比一致認為賞南和傅蕪生有一腿的要好,但兩家的粉絲罵得可真是難聽啊。

反觀賞南,周立靠在電梯裡,看著站在自己側前方的賞南,對方可真是一點都不在乎網絡上的風風雨雨呢。

他視線一直停留在賞南的側臉上,賞南的臉小又精致,口罩就顯得大好多,能完全窺見的小半片側臉上有一塊很顯眼的,紅斑?指甲蓋大小。

“你臉怎麼了?”周立伸手戳了一下。

賞南本來還在發呆,被周立這突然的一碰嚇了一跳,他按住周立剛剛戳過的地方,“蚊子咬了可能是。”傅蕪生捏的。

“我看著怎麼像過敏呢?我等會去給你買點藥,還有驅蚊水,有些蚊子毒性特彆大,我堂姐被一隻蚊子咬了之後最後打麻醉挖了一坨肉。”周立說得很認真。

賞南沒推辭,“好。”

晚上沒做夢,傅蕪生沒有來,夢魘自然也沒有入侵賞南的睡眠。

他一覺睡到了翌日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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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在沙發睡得四仰八叉,桌子上放著早就冷掉的早餐,日光明亮,日頭金燦燦得像掛在枝頭的甜柿子,地板看起來像是快被曬發了泡。

[14:你該起床刷牙、吃早餐、談戀愛了。]

雖然醒著,可賞南卻覺得像做夢一樣,他居然和傅蕪生開始談戀愛?任務進度都沒這麼快,到現在,黑化值就降低了三個點,實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14:加油。]

聽見洗手間的水聲,周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賞南已經不在床上了,他往洗手間看過去,仰著脖子喊,“我本來給你買了早餐的,但早上怎麼叫你你都不醒,我再去給你買一份吧,這麵都成餅了。”

“幾點了?”賞南從洗手間出來,他彎腰在茶幾上麵的一堆袋子裡撥了撥,拿了一隻雞蛋出來,“我吃個雞蛋就行,不用重新買,等會直接吃晚飯吧。”

“那你再喝個果汁。”周立把包裡的橙汁遞過去。

“許老師早上來過,她說她拿到了幾個不錯的劇本,問你有沒有興趣,她可以幫你向導演推薦。”周立對許圓的行為感到疑惑不已,許圓是傅蕪生的助理,為什麼她要拿劇本來讓賞南選,這不是全莉莉的工作嗎?

“莉莉姐也給我發了兩個劇本的電子文件,一個是武俠劇,一個是校園網劇,我看了劇本,都挺有趣的,許老師送來的那幾個我沒敢看,等會你自己看吧。”

“唔,好。”睡太久了,沒什麼胃口,他就吃了半個雞蛋,便抱著果汁在沙發上看許圓送來的劇本。

能把劇本往彆的藝人手中,不得不誇一句大方啊,圈子裡估計沒幾個藝人會這麼大方,還是從傅蕪生手中拿到的劇本。

一共四個,都是電影劇本,一部刑偵一部懸疑兩部科幻,全是大導演大製作,編劇也是業界內備受尊崇和追捧的金牌編劇,連配角都是賞南之前很難接觸到的老師們。

幾個劇本的男主還沒確定下來,部分配角已經定下了演員,男主那一欄都是空著的。

賞南想,這應該是那些導演想邀請傅蕪生出演,但傅蕪生隻有一個,他接不了這麼多,順手轉給了自己。

傅蕪生有這麼大的權利嗎?

[14:有的,他活了一百多年,除了唱戲,也會順應時代嘗試一些不同的營生,白手起家的確很難,可傅老師不是人類,他是夢魘,是怪物,怪物無情,無情的人是最接近成功的人。]

[14:他應該積累了不少財富,你賺大了。]

賞南想了想,“我也挺有錢的,我覺得已經夠用了。”

[14:錢多點不好?]

賞南很冷靜,“我用不了那麼多,而且我也沒孩子,我要是有孩子的話,好像也夠花。”

[14:你對錢的認知就停留在夠花上麵?]

賞南瀏覽著劇本裡的劇情,“是的,夠花就行,除非它能購買到超越它本身價值的東西。”

[14:比如死活不降的黑化值?]

“這壺沒開,換一壺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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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和傅蕪生的第一次會麵,是在下午時分的片場。

張星火要一次性把醫院的鏡頭都拍完,估計也隻需要拍一周不到的時間,前麵還有幾個鏡頭需要補拍,他完全沒按照劇本劇情順序拍攝。

賞南走進片場的時候,張星火正在和傅蕪生聊劇本,他們坐在監視器的位置,監視器擋住了張星火的大半張臉,但沒擋住傅蕪生的。

傅蕪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反正賞南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和對方的目光撞到一起。

他定定地看了賞南幾秒鐘,移開了視線,沒有表現出一點和平時不同的模樣。

“傅老師可真是敬業,每天都準時到。”周立背著包打著傘,下午的太陽大概是含了毒,他的臉曬得通紅。

“是啊。”賞南配合著和周立一起感歎。

先拍的戲份是傅蕪生的,拍他一個人在醫院裡的時候。

李岩給孟冬請了護工,一百塊錢一天,但這個護工在同樓層還同時照顧著其他三個病人,不然的話,單獨隻照顧一個,護工的收費是兩百塊錢每天。

孟冬想上廁所的時候,護工在彆的病房,床頭櫃上放著護工的電話條,他沒給護工打電話,扶著床欄艱難地坐起來。他身上多處軟組織擦上,肋骨骨裂,幾乎渾身都被傷了個遍。

他要自己從病床移動到洗手間,光是下地,他就用了兩分多鐘。

賞南坐在場外,他看見了傅蕪生臉上不停滾落的汗水,看見他扶著床欄顫抖的手臂和發白的骨節,他咬緊的牙關和額角鼓起來的青筋。

以他目前的演技來說,他覺得這樣的戲最難演,雖然很多人都覺得用細微隱晦的表情表達洶湧澎湃的情感會更難。

孟冬慢慢挪到了洗手間,攝像機跟隨著他的速度,窗外夕陽的光影也在慢慢移動,落在孟冬微微弓著的腰上麵。

等孟冬成功挪進洗手間以後,暫留在他背上的光影照在了地上,分裂成了幾塊不均勻的光斑。

李岩如果能看見,應該會很心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