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蝶變 共生關係(1 / 2)

“好黑啊。”賞南答非所問, 他難道能說自己看見了蝴蝶一樣的黑亮凸出的眼睛嗎?說到底,不管翟青漁是一個多麼寬和的人,但它本體是怪物。

在現在這種昏暗的場景下, 就算他將口器甩出來,賞南也很難看得清。

可能轉眼,自己就變成了一塊人乾。

還是含糊過去算了, 按照翟青漁的性格,他不會計較。

管家很快就抱著一把蠟燭跑了過來, “是線路出了問題, 備用電也走不通,已經找人來修了,但一時半會兒估計不能好。”

他在桌子上擺了四五支蠟燭, 一一點亮,蠟燭的火光照出中年男人的一臉難色, “停電的話, 電梯就不能使用了。”

賞南微微一怔,他表情錯愕地去看翟青漁,明滅搖曳的橙色光芒將他的臉暈染得溫柔又模糊, 但他的眉弓與眼眸, 與鼻梁與邊緣線條鋒利的唇,不管是綜合看起來還是分看來看,都不是多溫柔的一副長相, 他和翟青明是兄弟,如果沒有發生車禍, 那氣質上肯定也是相似的。

隻是,無法行走的雙腿變成了兩個小錘子,對著翟青漁的全身敲敲打打, 把他的皮他的肉他的骨骼都敲打得變了形,之後,翟青漁的氣質就變了許多,變得溫柔了。

聽見管家的話,翟青漁笑起來,“那隻能麻煩周叔等會抱我上樓了。”

周叔就是管家,他姓周,從翟青漁出車禍起就開始在這棟房子裡工作,他可以說是專門服務於翟青漁,所以周叔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相反,他雖然人已中年,可看著仍然健壯有力。

照顧殘疾人,是一件非常耗費體力和耐心的事情,但這些,周叔十年如一日的周到的照顧著翟青漁。

這樣的情況顯然不是第一次,不然翟青漁的反應不會如此淡定從容。

翟青漁說完之後,看向賞南,“你還要吃的話就慢慢吃,我先上樓去了。”

說罷,不等賞南點頭,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臂就抬了起來,周叔彎下腰,手臂從翟青漁背後伸過去。

賞南完全控製不住的目光不往翟青漁的腿上麵去看。

翟青漁穿著黑色的長褲,他的雙腿應該是有在正常發育,就是走不了,他似乎並不為自己連樓都無法靠自己上而感到無地自容,可看著翟青漁這樣,賞南喉間堵得不行。

“我們幫不了他嗎?”

[14:幫得了,我檢索過了,翟青漁的腿沒有發育畸形也沒有因為長年沒有使用出現萎縮的情況,它就是失去了活力。]

賞南:“活力?”

[14:是的,意思就是並不是他走不了,而是他不想走,而這天長日久的不想走,最終導致他真的走不了了,一開始應該就是車禍導致的短時間不良於行,隻要積極複健,康複多半都沒有問題,但最終發展成了現在的結局,原因可能也隻有翟青漁自己知道。]

賞南慢慢理解了,“你的意思就是,想要讓他站起來,得先他自己想站起來。”

[14:是的,但我覺得希望不大,因為據我所知,心理上的康複可比身體上的康複要難多了,下午的時候你也在標本室看見了,那些死去的蝴蝶,都是死去的翟青漁。]

[14:隻要翟青漁想,翟青漁的本體也可以死去,他這麼絕望,我檢索不到它繼續活著的理由,如果不是因為腿疾的話,我也沒檢索到其他讓他放棄康複治療的原因。]

周叔已經送翟青漁回房間後又下來了,賞南匆匆忙忙站起來,他看出對方是想要把輪椅扛上去,忙道:“周叔,我來吧,你再去看看電。”

“哈哈,”周叔爽朗一笑,“這輪椅很重的,可不是那種手動。”

“沒事,我可以。”賞南也爽快。

周叔沒再跟賞南客氣,放手讓賞南去送輪椅。

[14:你真的不一定可以,這輪椅兩百多斤,你體重還沒它重呢,平時又不健身……]

賞南:“做你的統,彆管閒事。”

電梯用不了,隻能走樓梯,輪椅貴重,不能拖拽,不僅會有把輪椅磕壞的可能性,還有可能把樓梯也磕壞。

抱又不好抱,隻能扛著,扛上三樓。

賞南差點被直接給壓趴在地上,他剛受過傷,不是大體格大把力氣的男生,輪椅一壓到身體上,他感覺自己骨頭都被壓彎了。

[14:給你個大力卡,五千積分一張。]

賞南當然要兌換,積分而已,沒了還能再掙,但命沒了可就是真沒了。

有了14提供的幫助,把輪椅扛上樓就簡單多了,他健步如飛。

但是在放下輪椅後,推著輪椅走進翟青漁房間時,賞南仍舊裝出氣喘籲籲的模樣,房間裡已經被周叔點上了蠟燭,賞南視線梭巡了一周,在書桌旁邊的一張沙發上看見了翟青漁。

“輪椅……是放在這裡嗎?”賞南問道。

“放在那裡吧,”翟青漁手邊就立著兩支蠟燭,時間還早,他腿上放著一本很厚的書籍,他翻了兩頁,問道:“怎麼是你來的?”

“我讓周叔看電去了,沒電的話,晚上太熱了。”賞南說道,哪怕是在山裡,哪怕山裡的溫度已經比外麵低不少,但一旦沒有冷氣,汗水還是會迅速冒出來。

翟青漁看了眼賞南那一腦門的汗,“你力氣還挺大的,平時練過?”

他的輪椅是特彆定製,功能繁多,重量自然就不可小覷,平時哪怕是周叔搬上來都要費好大的勁,而賞南這麼瘦……

賞南臉部紅心不跳,“天…..天生的。”

“青漁哥,沒事的話我就先下去了,拜拜。”跟翟青漁共處一室有一定的壓力,翟青漁散發著一口漆黑冰冷又纏綿的枯井的氣息,它的附近,寸草不生。

直到帶上門以後,翟青漁那帶著隱隱打量的眼神才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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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路大概是半夜恢複正常的,因為冷氣出現後,賞南被凍醒了,他從床底下把被子拾起來蓋上,準備完美入睡時,卻睡不著了。

窗外月亮明亮,邊緣一圈帶著隱隱的紅色。

如果平日願意多花時間看看月亮,就會發現,它經常給自己奇奇怪怪的造型和顏色。

在無儘的山野中,它掃蕩下來的月光皎潔又神聖。

賞南聽見了一聲淒慘的長嚎。

那種淒慘,不是動物打鬨之間會發出的聲音,它似乎距離居住區很遠,似乎又很近,但總是,長嚎聲分外清晰。

平時也會出現這種聲音嗎?這是賞南來芸城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聽見。

“我想去看看,感覺就在旁邊。”房子依山傍水,可能走幾步就能看見,他自己也養過小動物,於是在對待其他小動物的時候,也會多一份憐憫和同情。

[14:我搜搜看。]

搜索信息需要時間,晚上的山裡有些冷,賞南從行李箱裡抓了件薄外套穿上,偌大彆墅闃無人聲,如果不是偶爾會有電器“叮”一聲,賞南會以為自己被吸入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之中。

外麵有風,徐徐吹著,到了晚上,白日那些被曬蔫了的花草都活了過來,在風中擺著頭,看著十足精神。空氣中也有淡淡的花草香,清新雅致,香氣都往一個方向去了,並且吹過來的時候,還混著動物皮毛含雜的味道。

動物毛的味道不算好聞,尤其是野生動物的體味,更是一言難儘。

賞南聞出來了,他跟著味道傳過來的方向開始尋找那隻在朝外界發出求救信號的小動物。

越走,那味道越濃,路上的荊棘也多了起來,賞南完全看不清這到底是不是路,茂盛的草叢中隱藏著柔軟的刺藤,掛在衣服上,他走幾步,那刺藤就能直接刮破他的衣裳。

行走在其中,腳步將草叢帶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月亮正好升到了夜空正當中,也正好在賞南的頭頂。

可能是快到了,因為除了哀嚎聲,賞南聽見了一些更細碎的聲音,可能是血液之類的東西從身體裡淌了出去,還有四肢掙紮時將地麵摩擦作響的聲音,還……還有似乎是振翅的聲音,不止一聲,是許多聲,嗡嗡嗡,嘩啦嘩啦嘩啦,撲簌撲簌。

賞南慢慢蹲下來,他扒開眼前的一叢刺藤,朝事發處看過去。

光隻是看見的第一眼,賞南的呼吸就僵滯如釘。

好多蝴蝶,說不清的蝴蝶,它們都擁有無儘華美的翅膀,它們湊在一起像是一個不斷變幻著顏色的圓球,而被它們攻擊的生物,賞南隻能看見淺棕色的毛發,可能是野兔也有可能是彆的。

撲簌撲簌的振翅聲忽然在耳畔變得大了起來,而且還更清晰,賞南扒著刺藤的手臂微微一抖,他極緩慢地扭過頭,對上那雙眼珠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蝴蝶眼睛。

藍色蝴蝶,比上次騎自行車碰見的那隻要大許多,它不疾不徐扇動著翅膀,凸出的兩個大眼球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人。

因為體型夠大,賞南看清了它的錘狀觸角,因為它觸角的頂端都將要觸碰到自己的額頭上麵了,還有蝴蝶柔軟的胸腹,它如鐮刀一般的幾對抱足,賞南咽了咽口水,覺得那幾對足把自己的腦袋抱著割下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晚……晚上好?”賞南聲若蚊蠅,膽大包天地和對方打招呼。

藍色蝴蝶眼珠轉動了一下,它沒產生什麼敵意,可賞南的味道和聲音都傳入到了正在進食的那群蝴蝶那邊,它們頓時驚慌失措,四散逃離。

留下一隻已經失去生命跡象,體型非常大的野兔子。

蝴蝶們的逃跑沒有緩解賞南的緊張感,因為他麵前這隻巋然不動地擋在眼前,它的幾隻足互相摩擦起來,長而柔軟的口器垂在身下,時刻都可以開始進食的樣子。

賞南手指離開地麵,他指向蝴蝶的尾翅,“你的翅膀……好像受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