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69年(2 / 2)

“真的嗎?”她的大眼睛裡瞬間充滿喜悅的亮光,見她很肯定的點頭,喜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摸著自己的肚子,哽咽道:“嫂子給我多開幾幅安胎藥吧?我隻有一個女兒,這肚子裡的孩子可不能出事啊……”

“好,”蘇素非常耐心細致的和她說了些該注意的事,用桑皮紙包了六貼藥遞給她,笑著道:“回去喝了藥就先躺著吧,後天一準兒好了,要是不舒服儘管來尋我就是。”

外麵,賈柏文也來了,聽到自己媳婦有身孕了,搓著自己的大手,喜得不住道謝:“多謝唐大嫂,多少錢來著。”

蘇素知道自己要是說的太少,他們反而擔心這安胎藥是不是不夠好,想到他們家的條件還不錯,淡淡的道:“兩塊錢,再拿十個雞蛋,五斤玉米粉。”

現在紡織廠的工人都隻有三十五塊,大隊上都是集體化的,每天乾活最好的漢子才記十公分。

不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多人家都偷偷的進山打獵,下水摸魚,拿到市裡黑市去賣,也可以換些錢,或者布票,肥皂票什麼的。

他傻笑著連生應下:“好嘞,我很快就送來。”

接過媳婦手裡的藥包,小心翼翼的看著她,連聲音都放低了:“你回家就好好躺著,我讓我阿娘給你燒碗雞蛋羹。”

賈家小媳婦也長出一口氣,羞答答的跟著男人走了。

蘇素回到廚房,看見他吃好了,卻還是坐在那陪著女兒,看著女兒慢條斯理的喝湯,正要說什麼,就聽到外麵傳來焦急的喊聲。

“唐兄弟,你在家沒,趕緊給我家的二狗子瞧瞧,他這手怎麼了?一碰就疼,一天天的就知道淘氣……”

“來了,”唐明遠見女兒抬頭看自己,對女兒笑了笑:“你慢點吃,不急啊。”

自己就和媳婦一起快步走出去,看著才七八歲的黑瘦的小男孩,半邊臉都腫了起來,手上也有擦傷,鮮血直流,因為疼痛,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片,身上洗的發白補補縫縫的舊棉襖也破了好幾塊,露出灰色結團的舊棉花,在那哭哭啼啼的喊疼。

菊花看著淘氣的兒子,那可真是又氣又恨又心疼:“唐兄弟你趕緊給他看看,這不聽話的混賬,大早上的就去爬樹掏鳥蛋,一不小心就從樹上摔下來了。”

“三嫂彆急,小孩子哪有不淘氣的,”唐明遠仔細的看了看傷口,問他:“二狗子,和遠叔說說哪兒疼?”

二狗子哭著道,“就是手疼,抬不起來了,遠叔我的手是不是斷了?”

唐明遠卻忽然在二狗子的手腕上一按一捏,哢嚓一聲輕響,二狗子“嗷”的一聲慘叫起來:“媽啊,疼死我了。”

“不疼了,不疼了,已經好了。”唐明遠溫和安慰還在哭的孩子,又對菊花道:“他這是脫臼了,這幾天手要小心點,不能拎重的東西。”

二狗子抬起沒受傷的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淚鼻涕,隨即小心翼翼的動了動受傷的手,破涕為笑:“真的不疼了。”

菊花滿口道謝,她今年已經三十五了,整個人黑瘦矮小,前麵生了三個女兒,就這一個兒子,為了好養活,這才取了個賤名叫二狗子。

唐明遠又在他身上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溫和的安慰他:“好了,沒彆的事兒,擦破點兒皮,我先用紅藥水給他擦一下,再拿點草藥去熬成水,給他多喝兩碗就好。”

他轉身對在邊上的蘇素笑了笑:“你拿一些鴨蹠草和回春草給菊花嫂子。”

“哎。”蘇素就拿了幾樣草藥用草繩一紮,遞給了菊花,和氣的開口:“嫂子,分成兩天煮,讓他當茶喝,這是消炎消腫的。”

聽到兒子沒事,又不用買貴的嚇死人的西藥。

菊花這才鬆了口氣,伸手一摸口袋,發現來的急,囊中羞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蘇素妹子,我出來急也沒帶錢,等下讓孩子給你送來,該多少錢來著?”

蘇素擺手,很是溫柔的開口:“不用了,這草藥也不多。”

唐明遠也很和氣的道:“是啊,菊花嫂子不用客氣了,這又沒費什麼事,不要錢。”

“那不行,”菊花想了想,很乾脆的道:“我讓我家老劉今兒乾活記到你的公分上。”

說完,拉著兒子沒受傷的手,就風風火火的轉身走了,不容拒絕的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那就多謝嫂子和劉大哥了。”唐明遠也沒推辭,走進去見女兒已經吃完了,很安靜的站在門邊,水潤的杏眼帶著笑意的看著自己,就讓他心疼起來。

自己和蘇素都算是懂點醫術,可是卻連唯一的女兒都治不好,想想就讓他鬱悶。

他舍不得看到女兒失落的眼神,笑著問:“寶兒想去,那等下爸爸帶你去。”

唐寶聽了,心滿意足的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