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滿說那就好,說完就要繞過他離開,可剛走了兩步,就被他從背後一把抱住。
“彆走。”
帶著水汽的懷抱從後麵貼過來,梁滿有點無奈地問:“做什麼,我要去書房。”
他還是重複那一句:“你彆走。”
男人像一隻黏人的大型犬,梁滿無計可施,隻好停下來讓他抱著。
她忍不住吐槽:“喻即安你跟誰學的,怎麼還學會撒嬌了?”
“是你讓我有什麼心裡話都要說的。”喻即安把臉埋進她脖頸邊,聲音變得悶悶的,“我隻是說了我想說的話。”
梁滿頓時啞然,心說我也不知道你心裡住的是個會撒嬌的小公舉啊。
“可是我還有一點工作要處理,明天不是要陪你去上課嗎,我得能做的都做了,這樣明天小丁處理起來會方便點。”
知道他是缺乏安全感,梁滿現在遇到事都會認真地跟他講道理。
喻即安嗯了聲,有點不情願:“……知道了,你去吧。”
梁滿轉身親了他一口,“你先看看書,我很快就回來的。”
她把喻即安留在臥室,出門去了書房,但打開電腦之後,又覺得心裡不太踏實,過了幾分鐘,她再次回到臥室。
推門就看見喻即安一個人坐在床邊,既沒有看書,也沒有玩手機,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兒看著自己的腳尖。
梁滿心裡一頓,走了進去。
喻即安抬起頭來,疑惑地問她:“你的工作這麼快就處理完了?”
梁滿搖搖頭,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頭。
剛要說話,他就抱了過來,把頭靠在她胸前。
他剛洗完澡,身上滿是沐浴露的香氣,梁滿揉著他毛茸茸的腦袋,覺得頭發的觸感很好,軟軟的,有點像他的心。
喻即安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喜歡揉他的頭,但他乖乖的,任憑頭發被揉亂也不吭一聲,臉上還露出舒服滿足的表情。
梁滿嗤地笑了聲:“其實你和麥子還是很像的,它被人擼肚皮的時候,表情跟你一模一樣。”
“誰跟它像,彆瞎說。”喻即安立刻不滿地抗議。
梁滿哼哼兩聲,問他:“你到底睡不睡,不睡的話,跟我去書房算了?”
“就去書房。”喻即安立刻答應道。
梁滿扶著他去了書房,他自己坐在閱讀區的地台邊上,後背看著懶人沙發,也不敢坐那兒,怕待會兒不好起來。
他找了本書,是梁滿新買的,希瓦娜·達瑪利的《最後的精靈》,推薦語說是寫給大人的童話故事。
“我們的命運應該是我們希望要怎麼樣的,而不是刻在石頭上的。我們的命運就是我們的人生,不該是彆人的夢想。”[1]
腰封上的這句話,出現在這個故事最後。
這是個圓滿溫暖的故事,至少在喻即安看來是,故事的主角有了新生活,明白了人生的真諦,多少人活了一輩子,還是糊裡糊塗。
“看完了?”梁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回過神,見她正撐著下巴隔著書桌看過來,便點點頭,問她:“你的工作也處理完了?”
梁滿點點頭,告訴他:“十一點多了,回去睡吧?”
“我們一起。”喻即安堅持道。
梁滿沒辦法,隻好保存好文件,關了電腦,“那就走吧。”
一邊往臥室走,一邊吐槽他:“你怎麼這麼煩人,啊?你多大啦,今年有四歲了嗎,小朋友?”
喻即安不好意思地笑,一句辯解都沒有。
回到臥室,問題又來了,梁滿平時睡的位置在他右邊,他偏偏就傷的是右腿。
“晚上睡覺彆翻身啊,不然會壓到傷口的。”她囑咐道。
喻即安的意見倒是多,“那我抱不到你了,我不習慣。”
這種時候梁滿就會有一秒懷念從前,他什麼都不說,隻會憋在心裡,難為的是他自己,可是現在他學會長嘴了,難為的就是她了。
“那我跟你換邊睡。”梁滿和他換了位置,然後催促道,“你快點睡!”
喻即安用手指勾她的睡裙,問道:“那你呢,你不早點睡麼?”
“哎呀,等下你把我睡裙勾壞了!”梁滿給自己蓋好被子,手裡還拿著手機,“我玩一會兒手機。”
喻即安一臉不讚同地看著她:“要早點睡。”
原本梁滿不搭理他,可是過了會兒,她發現這人還不睡,都打哈欠打得眼睛眯上了還是沒睡,問就是要等她一起睡。
梁滿:“……”[啊啊啊.jpg]
“行行行,睡睡睡。”她一邊熄滅手機屏幕,一邊吐槽,“我真是怕了你了。”
喻即安還是不說話,等她躺下後,挪到她身邊去,伸手抱住她。
梁滿被他擠得難受,試圖離開一點,手剛伸出被窩,就被他拽了回來,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受傷了也不老實。”梁滿有些惱怒地拍拍他胳膊。
他一本正經地應:“你那樣容易著涼。”
梁滿氣結,最後也隻能用這種姿勢睡了過去。
喻即安第二天的課是在二三四節,早上九點多才上課,所以倆人在家一直磨蹭到八點都過了,梁滿安排好工作,喻即安吃完早飯,這才出發去學校。
因為喻即安受了傷,梁滿扶著他走,走得就慢了點,一邊走梁滿還一邊跟他商量:“中午去買根拐杖吧?”
喻即安有點猶豫:“有必要嗎?主任給我批了五天假,上班是下周三的事了,興許已經能走了?”
梁滿忍不住冷笑:“你那麼肯定?萬一還不太行呢,而且你晚上睡覺那麼不老實,萬一作死呢?”
“……那、那就買吧。”喻即安頓時訕訕,耳根開始泛紅。
到教學樓的時候剛好打下課鈴,教室在二樓,幸好有電梯,梁滿扶著喻即安從電梯出來,碰到班上的班長,學生同他打招呼,問他怎麼了。
“腿收了點傷,今天要坐著講課了,請同學們多擔待。”他笑著溫聲解釋道。
“沒事的,老師你怎麼不讓其他老師幫忙代一下課?”學生問完,好奇地看了眼梁滿。
喻即安笑笑:“就半天的課,不用這麼麻煩。”
梁滿聽了心說,讓彆人代課就是麻煩,讓我陪你來就不麻煩了唄,嗬嗬噠。
進了教室,梁滿先把喻即安送到講台,幫他把課件導入電腦,然後把保溫杯放講台上。
最後問道:“要不要去洗手間?”
當著那麼多學生在,喻即安有點不好意思,搖搖頭。
“行,那我……你們圖書館在哪兒?要不要證件,我去待一會兒,到點來接你?”梁滿問道。
圖書館要證件才能進,但圖書館外麵有個閱讀區,有桌椅可以隨意使用的。
喻即安解釋完看著她:“非得走麼?”
問完借著講台的遮擋,伸手勾了勾她的小指。
梁滿麵皮一抽,低聲勸道:“我在這兒也不合適啊,坐哪兒呢,萬一我要打電話怎麼辦?還不如我到點來接你。”
喻即安也不答應是好還是不好,就這麼睜著眼睛看她。
梁滿被他看得無語,甩頭就走,走到了門口,又認命地轉身回來,走到第一排,問旁邊的同學:“這兒有沒有人坐?”
她一身砂洗雙縐疊加焦茶色紮染印花的香雲紗V領襯衫和半身大褶係帶裹裙,看上去古典柔美,儘管臉孔還很年輕,但旁邊的同學可不會把她當成來旁聽的同學或者師姐。
因為她染了指甲,淡淡的肉粉色,非常低調又雅致,襯得手指更加雪白。
醫學生就沒幾個會染指甲的。
又因為她是陪老師一起來的,於是機靈的學生直接叫她:“沒人,師母你坐吧。”
好家夥,這眼力見兒。
這是梁滿第二次被喻即安的學生叫師母,上回是在外麵吃飯見到他學生。
因此這個稱呼還是很新鮮的,新鮮到讓梁滿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要忍不住端莊起來的不好意思。
她點點頭,柔聲地道了聲謝謝,這才坐下。
坐下之後先把自己的電腦拿出來,不考慮設計圖稿的事,因此她帶的是一個輕薄本,處理點用文檔能乾的工作。
喻即安坐在講台上,笑眯眯地看過來,一臉的滿意。
就說麼,阿滿是個很心軟的人,是不會忍心拒絕他的。
梁滿打開電腦,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一眼瞪過去。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在外麵的學生全都陸續回來,原本熱鬨的教室很快變得安靜下來。
“大家早上好。”喻即安拉過麥克風,先同大家道歉,“我受了點傷,不能站著,隻能坐著給大家講課,請大家多多包涵。”
說完頓了頓,看一眼幻燈片,“我們今天講第八章……”
隨即一陣翻書的聲音嘩嘩響起。
這種感覺對於梁滿來講,是已經非常久遠的回憶,和同學們一起坐在寬敞明亮的大教室,老師在上麵吭哧吭哧講課,學生在下麵認真聽講或者記筆記,來不及寫就舉起手機拍PPT,還有的人在玩手機、看課外書或者睡覺。
做什麼的都有,老師也不會特地提醒,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大學就是這樣,寄希望於你自己的自覺性,不會再有人揮舞著鞭子在你後麵追趕著要你上進。
可是今天沒有仔細聽的內容,到了以後工作時如果要用,就會感慨,早知道當時多聽一點就好了。
梁滿在喻即安不疾不徐講解課本內容的聲音裡,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學生時代。
偶爾聽聽喻即安講的什麼內容,第一節課快下課的時候,他提到了肺癌。
“相對於小細胞肺癌,非小細胞肺癌的研究成果要更多些,在今年的ASCO年會上,口頭報告中,我國有十七項研究入圍,其中關於肺癌的有七項,基本都是非小細胞肺癌的進展,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方向佐證了小細胞的難治程度……”
喻即安說希望未來能有更多的中國聲音,也希望發出聲音的人中有在座各位。
梁滿佯做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視線匆匆掠過這些年輕的麵孔,他們朝氣蓬勃,還有未來無數的可能。
雖然和他們也沒差太多歲,但她總覺得,她的心境早就和他們是完全的兩代人。
課間的時候喻即安被學生圍著問問題,梁滿幫他接了杯水,從自己包裡摸出一小包茶葉,往他杯子裡扔了一小撮。
接下來兩節課梁滿沒心思聽了,自顧自忙自己的工作,忙完了就把電腦關了玩手機。
喻即安的視線有時候會溜到她那裡去,看見她無聊到打了個哈欠,就忍不住笑了笑。
好不容易熬完整個上午的課,梁滿等他收拾好課本和電腦,扶著他往外走。
“還是回去吃午飯吧。”她說。
喻即安一愣:“可是我答應了帶你去嘗嘗學校食堂的。”
梁滿搖頭:“食堂就在那裡,又不會跑,你現在腿不方便,去跟人擠食堂萬一摔了呢?”
於是說好等喻即安腿好了以後,再找機會過來吃。
倆人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梁滿跟他開玩笑,說根本沒聽懂他講的什麼天書。
喻即安笑起來,說:“我看見你犯困了,你不認真聽講,當然就聽不懂了。”
梁滿說:“你那些天書還指望我能認真聽得進去?要不是講課的是你,我早就跑了。”
隔行如隔山不是說笑的。
梁滿表示,以後再也不想陪他來上班了,這跟上刑差不多。
周末就這樣過去,每天喻即安要去社區門診換藥,梁滿扶著他,他還拄著跟拐杖,很快小區的人就都知道了他受傷的事。
喻即安相當鬱悶,並且感到丟臉。
“這有什麼,又不是什麼醜事。”周一清早,梁滿一邊準備去上班,一邊交代他,“你彆到處亂跑啊,好好在家靜養。”
到底是年輕人,恢複能力強,才三天,喻即安就覺得好多了,不做大動作就沒事。
等到周二,他覺得又再好一點,明天去上班應該是基本沒問題了。
下午的時候,他覺得肚子有點餓,去廚房翻了杯酸奶出來吃,麥子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
雖然不喜歡貓吧,但這個是自家的,而且現在已經能和平相處,請室友吃個酸奶什麼的,也很應該。
於是他又去拿了一個酸奶,準備喂貓仔。
結果一不小心弄灑了,不僅灑得地上一片白,還把衣服好臟了。
更絕的是,貓仔它不吃掉在地上的東西,於是他隻好去找拖把來拖地,順手把上衣脫了,準備一會兒拿去洗。
換了件上衣出來,剛開始拖地,智能門鎖的報警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