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痛斥(1 / 2)

() 沈鳳璋後退一步,掙開沈雋扶著她肩膀的手。

在她身後, 櫻娘已經焦急地快步走上來, 驚慌失措, “郎主, 您沒事吧?”

沈鳳璋一言不發, 隻微微轉頭,抬手撣了撣肩膀,似乎要將臟東西拂去一般。

站在沈鳳璋對麵的沈雋見到這一幕, 眼角輕微抽動了一下。壓下心裡那點不快, 沈雋也和櫻娘一樣,麵上滿是關切,關心道:“二郎, 沒事吧。下次小心一點。”

以往沈雋用這種語氣和沈鳳璋說話, 是因為他知曉沈鳳璋最厭惡他這種語氣神態, 往往會被氣個半死。後來, 那個附身在沈鳳璋身上的孤魂野鬼雖然對他愛慕有加, 但為不讓人察覺自己的情感,麵對他這種“關切”語氣,反而反應更加劇烈。

沈雋不信,大半年前還會在五兵尚書衙門給他開方便之門的人,會在區區半年內就徹底變了想法。如果當真已經變了心思,方才又為何故意撣衣服,做出一副對他避之不及的模樣。

沈雋麵上含笑,等著沈鳳璋如從前那邊與他針鋒相對。

然而——

搶在沈鳳璋說話之前, 櫻娘鼓起勇氣,忍不住插嘴道:“大郎君,這回可不是郎主的錯。”她直視著沈雋的眼睛,咬了咬唇,繼續開口:“方才是您從側門出來,撞到了郎主。”

方才的期待一下子落了空。沈雋此刻的感覺,就像一個滿懷期待的孩童拿著香去點一支煙火,即將點燃之際卻被人一下子阻止。聽到櫻娘那故作柔弱的聲音,看到她那張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一副無辜可憐相的臉龐,沈雋隻覺心頭滿是不快與煩躁。

抑製住內心的不快,沈雋唇邊重新燃起歉意的笑,他朝櫻娘頷首,“櫻娘說的是,這回是我不好。”

櫻娘一副慌了神的模樣,急忙擺手,急得連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了,“不不不,是奴沒規矩。奴怎麼能這麼說呢?還請大郎君責罰。”

沈鳳璋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她總覺得這兩人隻要碰到一起,就會形成一種莫名的氣場,將他們兩人與其他人隔離開來。

她看著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客氣,推推讓讓。懶得再看下去的沈鳳璋,索性不再管他們兩人,直接轉身就要走。

哪怕是和櫻娘對話,沈雋也始終分出幾分心思放在沈鳳璋身上。見沈鳳璋轉身要走,他連忙喊道:“二郎留步。”

沈鳳璋轉身,盯著沈雋,眼尾溢出幾分不耐。

沈雋裝作沒有看出沈鳳璋的不耐,神情溫和,朝沈鳳璋溫聲道:“阿璋,再過幾日,我就要啟程回邊關了。”

沈鳳璋無聲地看著沈雋,略略挑了挑眉,似乎在說,與我何乾。

沈雋繼續開口,“考慮了幾日,我覺得這回去邊關,需要帶幾個伺候的婢女一道過去。”

聽到這裡,沈鳳璋福靈心至,她往櫻娘的方向看了眼,果然下一秒,就聽見沈雋含笑著說出櫻娘的名字。

早在聽到沈雋說要帶婢女過去時,櫻娘心中就生出不好的預感。換做是她,肯定要會把厭惡的人放到身邊,早晚磋磨對方。待聽到沈雋當真說出自己的名字時,櫻娘一咬牙,直接跪倒在地上。

“郎主,奴這條命是您救下的。奴此生隻願奉您為主。”櫻娘抬眸,凝視著沈鳳璋,眼眸含淚,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滾落在地,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惜。

櫻娘剛對沈鳳璋說完,又轉身朝向沈雋,毫不留情磕著頭,蒼白瘦削的小臉上滿是倉皇,“大郎君,求您行行好,不要讓奴離開郎主。”她說一聲,便叩一記頭,砰砰砰的聲音聽得周圍其他仆從心裡發顫,忍不住生出幾分悲憫與同情來。

“大郎君。奴願意代替櫻娘前往邊關伺候大郎君,還請大郎君讓櫻娘留在建康吧。”端著薑湯站在一旁的茶娘也急忙將手中托盤擺到地上,跪在沈雋腳邊,衝他不停磕頭。

一時間,大堂裡闃寂無聲,唯有叩首之聲接連不斷響起。那血肉與石板撞擊發出的響聲,化成一把小錘子,不停砸在周圍人心上。

他們都是仆從,和櫻娘、茶娘身份相同,此刻看到櫻娘一片忠心不肯離開郎主,為此不惜叩首求情,一方麵著實佩服櫻娘的忠誠,另一方麵又不由生出幾分對大郎君的不滿來。

大郎君向來最體恤下人,這回怎麼……

沈鳳璋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沈雋,看他如何應對。今天這事,換做其他人,根本不算什麼事。主人的命令,哪容仆從置喙!

然而,誰讓沈雋以往一直替他自己塑造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形象呢?這個時候,他就是作繭自縛!

果然,沒一會兒,沈雋就露出歉疚之色,否決了自己先前提出的建議,連茶娘他也沒有要。

沈鳳璋見狀,舌尖輕頂上顎,收起心裡那點感歎,朝沈雋淡聲道:“隨便你。”話音剛落,她便轉身離開了。

見沈鳳璋離開,沈雋也不再逗留,抬步朝外走去。剛邁出大堂,他就聽到身後快速靠近的腳步聲。沈雋站在院中轉身,就見額頭上鮮血淋漓的櫻娘提著裙擺,急匆匆追上來。

“大郎主留步。”櫻娘匆匆跑到沈雋跟前,拿出帕子稍稍擦了擦臉頰上的血跡,簡單整理了一下儀表後,朝沈雋行了個大禮。她咬著唇,感激地看著沈雋,“多謝大郎君開恩。”

沒有把櫻娘從沈鳳璋身邊弄走,沈雋心裡多少有些不快。他掩飾著眉宇間的不耐,剛想讓櫻娘不用這般客氣,卻聽見櫻娘聲音如常,出口的話卻忽然一變。

“大郎君為何想把我從郎主身邊趕走呢?”

沈雋正視了櫻娘一眼,才發現她那雙向來柔弱如兔子一般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幽深一片,仿佛潛藏在暗處的毒蛇,伺機而動,看準機會就會咬上彆人一口,注入毒液。

櫻娘麵上仍然布滿小心翼翼的柔軟,像是最無害輕柔的蒲公英,然而出口的話,卻尖刻毒辣,像是不剜掉沈雋的一塊血肉不肯罷休。

“大郎君真是虛偽啊,明明心裡厭惡我厭惡得恨不得殺掉我,麵上卻還要對我擺出一副平和寬厚,彬彬有禮的模樣。大郎君知道嗎?每當你這般笑的時候,就是你最令人作嘔的時候!”

“旁人都以為沈家大郎君溫文爾雅,寬厚待人,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又有誰知道,看似光風霽月的皮囊下藏著多麼醜陋的魂魄,比一隻臭蟲還不如,肮臟勝過汙水溝裡的汙穢。”櫻娘眼眸裡滿是狠辣,更多則是快意。

沈雋竟然敢打著讓她離開沈郎君的主意!他怎麼敢這麼做?!櫻娘心裡的怒火早已將她所有的理智燃燒殆儘。昔日,她顧忌著沈雋的身份,不敢有大動作,此刻她卻隻想用儘所有辦法,將沈雋刺得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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