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157(1 / 2)

家祭無忘告乃翁

第 157 章:157

所有人都磨磨唧唧的, 交卷時眼神慌張遲疑不安,像極了他檢查功課學生們沒做的情形,不由得讓孟先生火冒三丈, 好幾次想動手揍人。

學生們自知表現差給國子監蒙羞了,故而離開考場就去藏書閣讀書,極為努力,再度讓吳侍郎幾人感到困惑,學生們明明很勤勉,為何成績不儘人意呢?整個國子監, 要不是有幾位翰林大學士孫子和楊尚書之子撐著,國子監恐怕會淪為天下讀書人的笑柄了,文武百官之子, 有天下名師教導竟不如耄耋之年的老秀才, 何等諷刺...

心有疑慮, 閱卷結束吳侍郎等人並未離去, 而是去藏書閣查看學生們的情況。

月明星稀, 藏書閣裡燈火通明, 窗前門後樓梯間都坐著人, 他們翻著書,嘴裡小聲誦讀著,目光認真專注,吳侍郎走向桌邊的少年, 垂眸問, “天色已晚, 明日還有功課, 熬夜不累嗎?”

據他所知,夜夜有人在藏書閣通宵溫習功課, 勤奮是好事,但過猶不及,熬壞了身體得不償失,吳侍郎不讚成學生們的做法。

猝不及防的聲音嚇得少年打了個哆嗦,仰頭看是吳侍郎,忙起身見禮,訕訕道,“不..不累。”

吳侍郎又問了好幾個人,俱說不累,吳侍郎記得其中幾個學生是戶部同僚之子,有心幫他們找找成績不如人的原因,隨意從書架拿了本書考察他們功課,結果無人答得上來,吳侍郎以為自己拿錯了書,這是本史書,稍微有些底蘊的人家都會給晚輩看,普通讀書人考科舉熟讀四書五經便足矣,然而對書香門第是遠遠不夠的,觸類旁通,各方麵都得有所涉獵...

以為問題過於難了,吳侍郎又問了個簡單的問題,學生們回答得磕磕巴巴的,吳侍郎有些失望,和譚盛禮說起時有些失望,“國子監為天下讀書表率,觀其學問...”說到這,吳侍郎頓住,想到這幾日學生們的反常,感慨道,“立身於世該以品行為最,譚祭酒還得多費些心思了。”

“吳大人說的是,譚某自當儘力。”

兩人邊說話邊朝外邊走,夏試期間,兩人都住在國子監,如今忙完自是要回家去,譚振業在外邊候著,看到譚盛禮,上前給吳侍郎見禮,隨即接過譚盛禮手裡的包袱,他五官俊朗,眉眼鋒利,和譚盛禮隨和寬厚的氣質截然不同,為官多年,吳侍郎自認還算有些眼力,譚家其他兩位公子學識淵博,但性格單純樸實,這位小公子不同,看麵相就不是好惹的主,還真是應了那句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再想想自己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吳侍郎約譚盛禮,“譚祭酒不知是否有空,吳某有些私事想請教。”

他子嗣家眷都在老家,許是山高皇帝遠,妻子常來信懺悔沒有教好孩子,要不然他們怎麼不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做個像自己這樣的人呢?

害怕譚盛禮多想,吳侍郎言明,“和吳某幾個兒子有關。”

父母年邁,不肯來京,妻子要在家照顧他們,幾個孩子也在,以前他認為是理所應當的,然而看了譚盛禮後,他突然遲疑了,好男兒誌在四方,兒子在老家借自己的官聲整日結交狐朋狗友,遊手好閒碌碌無為,不是法子啊,他又有些等不及了,和譚盛禮道,“吳某送譚祭酒家去如何?”

“好。”

譚盛禮讓譚振業先回,自己坐吳府的馬車回去,車裡,吳侍郎說了家裡的難處,“照理說我升遷來京他們就該同來的,奈何我父母身體不好,又念故土難離,妻兒多年都在老家。”目前陪在他身邊的是兩名妾室和兩個庶子,不過庶子尚且年幼,讀書的事兒不著急,倒是幾個嫡子更迫切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讓譚祭酒見笑了,不瞞你說,幾個嫡子在老家不省心,接來京城又不妥當,譚祭酒可有好的法子?”

“此事確實難做。”父母在老家,吳侍郎妻兒來京會被人詬病,譚盛禮問,“幾位公子可喜歡讀書?”

“小時候還算踏實,慢慢的就懶惰了,我不在身旁,沒人鎮得住他們。”吳侍郎也倍感頭疼,奈何公務繁忙委實抽不開身,否則非好好收拾他們不可。

譚盛禮又問,“令公子品行如何?”

吳侍郎直言,“懶歸懶,但不敢借我的名聲在外亂來。”

“幾位公子就學的書院如何?”

吳侍郎見過書院山長和幾位夫子,在自己麵前諂媚至極,吳侍郎不喜歡這種卑躬屈膝阿諛奉承的人,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譚祭酒的意思是給他們換間書院?”

“吳大人為朝廷鞠躬儘瘁,無暇教導幾位公子乃情勢所迫...既是這樣,就給他們挑個好的書院吧...”

吳侍郎是江南人士,江南文風盛,好書院比比皆是,但管得鬆,去了恐怕也沒什麼用,吳侍郎問,“譚祭酒可有好的推薦?”

“吳大人若是覺得來國子監不妥,送去綿州書院如何?”綿州書院的山長年高德劭,極為受讀書人敬重,據說陸舉人落榜回綿州後自薦進了書院,陸舉人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他不怕得罪人,好幾位官家子弟被他批評得體無完膚,儘管遭人記恨,但不得不說,綿州書院的名聲更好了。

“行嗎?”吳侍郎有所猶豫,綿州離江南遠,又不通水路,孩子們水土不服怎麼辦,而且他怕平州土匪未除淨,兒子們遇害怎麼辦,他想了想,道,“我考慮考慮吧。”

事關吳家家事,譚盛禮不好多言,到巷子口就讓吳侍郎將他放下,到家時隱約看門前有人影晃動,譚振業也在其中,“這位老人家,家父待會就回,去府裡等著吧。”

“不...不用,我就在這等著吧,沒什麼事..就想親自和祭酒大人道彆,我老頭子這輩子沒佩服過誰,隻有祭酒大人...”他明日就回鄉了,想與譚盛禮說兩句話,擔心在國子監門外堵著路,特意問了住址來譚家門前候著,他朝譚振業擺手,“小公子不用管我,夜裡涼快,吹吹風正好。”

“振業...”譚盛禮喚了聲,大步上前,認出說話的人是考場裡的那位老人,拱手見禮,“進屋喝杯茶吧。”

老人擺手,“天色已晚就不叨擾了,我是來辭行的,我老頭子這輩子能進國子監參加四季試多虧祭酒大人,姚某感激不儘啊。”他將拐杖遞給身側的兒子,撣了撣衣衫的灰,莊嚴地拱手,“祭酒大人德高如山,有生之年能瞻仰其容顏,姚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姚兄客氣了,譚某做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譚盛禮揚手邀請他進去坐,老人望了眼樸素的大門,笑著道,“不去不去了,能與你說兩句話已是榮幸,怎能奢求更多呢。”

譚盛禮日理萬機,他不敢耽誤他太多時間,“此次一彆就是下輩子再見了,姚某祝祭酒大人桃李滿天下。”

“祝姚兄一路順風。”

老人滿臉含笑,再次正襟拱手,隨即拿過拐杖,和幾個兒子走了,他走在最前,幾個孩子簇擁左右,稀薄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背影模糊但分外溫暖,到拐角時,老人家突然轉過身,看譚盛禮仍站在門前,他揚手揮了揮,“祭酒大人如此隨和,是讀書人之福,你們要好好讀書...”

“知道了父親,路不平,兒子扶著你罷...”

待聲音漸漸遠去,譚盛禮與譚振業道,“走吧,回去了。”

忙了幾日,譚盛禮有些疲憊,譚振業扶著他,直直往院裡走,經過書房時,譚盛禮頓住腳步,側目問譚振業,“你大哥沒惹事吧?”沒他管著,譚振興不定鬨出什麼事來,他道,“去書房看看你大哥吧。”

譚振業目光微滯,“好。”

書房裡,譚振興坐得脊背筆直,姿態端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認真,乞兒坐在他旁邊,時不時偏頭看他,譚振興目不斜視,看書的眼神堪比見了錢,乞兒托腮,“振興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

反常即為妖,今晚的譚振興認真得不自然。

“胡說。”譚振興翻了頁紙,“我平日讀書不也這樣嗎?”

語畢,聽到門口有腳步聲,譚振興再次挺起胸膛,瞪大眼,恨不得將書瞪出個窟窿來,乞兒回眸,見是譚盛禮,欣喜地起身,“譚老爺,你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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