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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盛禮:“......”也罷,他高興就好。

接下來幾天,譚盛禮發現自己回家看到的畫麵都不同,有時譚振興在縫補衣衫,有時納鞋墊,有時抱著斧頭劈柴,有時挑著水桶來回走,他已經不想問譚振興怎麼了,京裡的乞丐儘數離京,戶部重新整理京裡的戶籍,著手扶助弱小的事兒了,國子監的學生們早調查過情況,從旁協助做好登記。

等這事忙完已經到國子監冬試了,幾乎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等著冬試題目,據說這次各門全部由譚盛禮出題,不設主考官,各人自行答題,這不變相的默許學生們作弊嗎,這是多數人的想法,然而真到冬試,沒有學生東瞟西瞄,俱埋著頭認真答題,自覺得讓圍觀的人們歎為觀止。

國子監真的不同以往了,官家子弟尚且如此勤奮,他們有什麼資格偷懶呢?

此時的人們不知會被這群學生激勵得勤奮,以致數年後朝廷不得不撤銷城裡宵禁,締造夜裡車水馬龍的熱鬨場麵,眼下隻覺得這群學生奮筆疾書的模樣格外激蕩人心罷了,出去後和旁人聊起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約著明年春試再去國子監參觀。

沒錯,往後國子監四季試允許外邊的人進去參觀了。

“魚龍混雜,你不怕招了壞人來把這藏書閣燒了?”藏書閣四樓,薛葵陽坐在窗戶邊,望著不遠處走廊裡黑壓壓的人頭問譚盛禮。

後者泡上茶,眺望了眼,“如今京裡太平,哪有什麼壞人。”

薛葵陽一噎,是啊,衙門挨街清理地痞無賴,風氣不能再好,哪兒會有人在國子監作惡呢,薛葵陽的視線落到溫和如初的譚盛禮身上,哪怕貴為天下讀書人敬重的祭酒,譚盛禮臉上沒有任何倨傲,穿著身不起眼的長衫,站在人群裡就會被淹沒似的...

然而他知道,無論譚盛禮在哪兒都是最受矚目的,這份氣度,再過百年都再難有第二人了。

“真慶幸你來了京城。”要是留在綿州就埋沒這身才華了,於國於民都是損失,昔日劉備三顧茅廬或許就是有此擔憂吧,做人該如譚盛禮,為師更要如譚盛禮,薛葵陽又說,“能認識你,真的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譚盛禮好笑,“薛兄太抬舉我了。”他道,“能認識薛兄是譚某的福氣。”

上輩子他常年陪伴皇帝,不曾體會底層百姓的生活,輔佐皇帝頒布的律法造福了一些人,終究不如自己的感受來得深刻,從惠明村到國子監,是他遇到的好人們造就了他的名聲而已,若他遇到的都是大奸大惡的人,哪有今天。

譚盛禮告訴薛葵陽他在府城遇到的混混,那些人看似凶殘,到底良知未泯,渴望有人拉他們出深淵,隻是他湊巧經過罷了。

“也是你心善,他們心存敬畏,隻是你要多個心眼,否則真遇著那十惡不赦的人就慘了。”薛葵陽經曆過些事,做不到譚盛禮這般相信人,擔心譚盛禮多想,又道,“不過你在國子監,整天和學生們打交道,惡人也不會找你。”

譚盛禮沉默不語,薛葵陽愣住,想到什麼,驚訝道,“怎麼著,你要離京?”

“嗯。”譚盛禮眺望遠處房舍,“世道好,想多走走。”

薛葵陽想起譚盛禮收留的乞兒,據說他想跟著京裡乞丐們離京去嶺南的,後來又打消了這個主意,薛葵陽驚疑,“你要去嶺南?”

“不好說。”

薛葵陽沉默了,仰頭灌了口茶,“看看大好河山也好。”

走出國子監,薛葵陽心事重重的,沒有坐車回府,而是順著街命小廝推著輪椅往回走,街上的人們都在聊這次冬試,有那沒能進去的,問去過的人,“你們這麼多人不怕打擾人家考試?”那些都是京裡有頭有臉的少爺,要是因他們打擾考得不好,事後不得剝了他們的皮啊。

“咱們在考場外站著,又不說話,不會打擾他們的。”穿著麻布長衫的男子說,“祭酒大人放咱們進去是希望咱能漲漲見識,咱這輩子沒讀過書,不識字,總聽人說讀書好,讀書明理,但除了能做官咱啥也不懂隻覺得讀書浪費錢,但看他們考試,我覺著人哪,還是得讀書。”

“哦?”那人又問,“讀書有什麼好啊?”

所有人穿著相同的服飾,見麵相互寒暄問候,眉眼鮮活,讓人不自主揚起唇角,男人嘛,誰不想活得朝氣蓬勃活力四射,男子學著讀書人拱手彎腰,“難怪讀書人見人就拱手,禮義廉恥,禮都不懂何來廉恥之說呢?”

這話聽著稀罕,其他人笑了,“彆以為去了趟國子監就變成文人了,怪得很。”

男子也覺得彆扭,直起身,“禮義廉恥要從小培養,咱覺得怪,咱兒子孫子不覺得怪就行了,和你們說啊,這人哪真的要讀書,讀了書氣質都不同了。”

這話眾人承認,讀書人文靜柔弱,氣質看著就與普通人不同。

冬試成績已經沒多少人關注了,更多的人在討論私塾,都想送孩子去讀書識字,譚盛禮回家,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向他打聽私塾情況的人,以前人們選私塾多就近選,如今不同,都希望選個品行好的夫子,哪怕讀書沒天賦,性子不能養歪了。

到年底,京裡關了不少家私塾也新開了很多家,新開的私塾裡,屬喜樂街的安樂私塾最有名氣,原因無他,譚家小兒頻頻露麵,人們紛紛揣測私塾和譚家有關,還關著門,來詢問的人們就絡繹不絕了。

偶然從盧狀嘴裡聽到消息的譚振興沒嚇破膽,再三向盧狀求證,“你確認私塾是我三弟開的?”

要開也走遠點啊,在譚盛禮眼皮子底下掙錢,不是找死嗎?

“人們是這麼說的,具體情況學生也不知,對了老師,你看明年鄉試學生要不要...”剩下的話還沒說話譚振興已經沒影了,後邊唐恒笑他,“鄉試是你自己的事,你問大表哥不是沒事找事嗎?”

就衝譚振興對盧狀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肯定不會讓盧狀參加鄉試的,畢竟盧狀不在譚振興就沒人使喚了。

盧狀睨了他眼,“要你管。”他瞧不起唐恒心裡那點算計,彆以為他不知道,唐恒外邊有人,兩人經常寫信圖謀著什麼,也虧唐恒傻以為瞞得好,殊不知剛學寫字那會就露餡兒了,寫字就寫字,照著字帖練習就行,唐恒多自以為是啊,隻寫自己要用的,就差沒直接要他們代筆寫信了。

不止他,譚振興他們都知道。

唐恒識字就是為了跟人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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