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原家居住的日子,並沒有安室透原本以為的那麼艱難,或者說,平靜得出乎意料。
一覺醒來,竊聽器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了。安室透把停止工作的竊聽器從衣領摘下來放進盒子裡,正好淺野京子來叫他吃飯,於是換了一身家居服的安室透就跟著下樓到了餐廳。
不知道是不是北原蒼介跟眾人說了什麼,之後吉永純平這些人也沒有再陰陽怪氣地說話,也沒有特彆熱情或者冷漠,好像他隻是一個來做客的普通朋友而已。
飯後,有的人去鍛煉,有的人去洗車,有的人去打掃衛生,還有人忙忙碌碌地去處理工作,唯獨北原蒼介因為受傷,被禁止接觸一切費腦費力的事情,他百無聊賴地找了把吉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琴弦。
同樣無所事事地安室透靠在旁邊聽著,聽了一陣,忍不住問:“北原少主以前學過吉他?”
“嗯,上學的時候跟同學學過一點,很長時間沒碰過了,有點生疏。”
北原蒼介隨口應道。
體能和直感都不能通過加點來提高了,他就打算以後把一部分點數分配到各種技能上。前期他加點的技能都是對任務有幫助的,但是今天在參加祭奠的時候,在那莊嚴而悲傷的氛圍中,他的耳邊仿佛回響著前世一些經典的樂曲,可惜記得都不是很全,也唱不出來。興之所至,北原蒼介就決定抽時間學一點樂理。
最容易入手的,自然是他前世就學過一些基礎的吉他了,正好旁邊就有一個大師。
不過多年沒有接觸,他連技法都有點記不清了,一邊撥弦一邊回憶。
安室透在旁邊聽得眉頭微皺。
嗯,確實是很生疏,連最簡單的《小星星》都彈錯了兩個音。
忍了兩分鐘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下去,走過去說:“這裡不是你這麼彈的。”
北原蒼介停下手,問:“安室君以前也學過?”
“對,我中學的時候學過。”安室透把吉他和彈片接過來,一邊按著琴弦轉動旋鈕,一邊說:“這個吉他的音有點不準,我先給它調個音。如果你以後經常彈的話,至少要一周調一次音。”
調整完後,安室透先把剛才北原蒼介磕磕絆絆彈過一次的小星星順暢地彈了一遍,又彈了一小段經典的《Cavatina》(卡伐蒂娜),然後說:“其實學吉他很簡單的,首先是和弦……”
他善良地沒有指出北原蒼介基礎基本為零的事實,也沒有問他樂理知識的掌握程度如何,先教他怎麼去完整地彈奏一首簡單的樂曲,然後才跟他說為什麼要這樣彈奏。
和弦……掃弦……音程……切音……
大概人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好為人師的性子,尤其是在教一個聰明學生的時候,當老師的也會特彆有成就感。北原蒼介學得很快,於是原本隻打算簡單糾正一下的安室透也越來越投入,腦海中似乎沒有了那些隱瞞、欺騙、糾結、忐忑、痛苦,隻有無數音符在交錯翩躚地飛翔。
這裡的空氣,仿佛都透著一股格外寧靜閒適的味道。
提著一簍魚從石子路上走過的秋田直人看到那一學一教的兩個人,挑了挑眉,對旁邊的阪田光說:“我記得上次少主彈吉他的時候雖然不熟練,但也沒到連一首《小星星》都彈不下來的程度吧?”
阪田光應了一聲:“嗯。”
“少主到底是怎麼想的?”秋田直人嘀咕著:“這要是個女孩,我都該懷疑少主是對她有意思了。”
“應該是想把安室君從那邊拉過來吧!”阪田光猜測著:“就算我以前認識的並不是真正的他,但我感覺他並不是那種真正喪心病狂的家夥。”
“但他可是那個組織的人啊!”秋田直人不太讚同地說:“就算他真的說自己改變了立場,你敢信嗎?”
阪田光不語。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會信任安室透嗎?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和秋田直人他們也都曾在那個黑暗的世界中沉淪,是神野東給了他們機會去改變,是少主這樣潤物細無聲地把他們從昔日的地獄中慢慢拉了出來。或許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拯救故事,但就是這麼平平常常的相處,卻一點一點驅散了心中淤積的陰霾。
他知道,此刻在某些人的眼中,影貓大概是危險程度跟黑衣組織不相上下的犯罪團夥。但阪田光堅信他們做的是正確的,即便行修羅殺戮,目的也是為了拯救和守護。他相信自己走在光明的道路上,心中自然篤定。
——既然他們都可以,為什麼安室透不行呢?
再看了一眼那眉宇間平和專注的金發青年,阪田光沒說什麼,繼續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
“……以上就是我調查的情況。目前來說,北原家雖然對組織依然有些敵意,但也忌憚組織的力量,並沒有繼續敵對的打算。”
敲完最後一個字符,安室透猶豫片刻,又從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郵件,一字一句地推敲過後,點下了發送鍵。
他不可能實話實說,雖然這幾天北原蒼介等人確實都沒有提過組織的事,但朗姆看到這樣的彙報,隻會懷疑他的忠誠。
他也不能把那種態度渲染地太過,不然可能會讓組織覺得“這是個威脅,還是找機會乾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