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安室透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他下意識地扶住牆壁,屏住呼吸,仿佛聽到自己的耳朵裡都有轟隆隆的聲響。
似血液在狹窄的血管裡奔流。
似驚雷在高天之上轟鳴。
過了好半天,他才用極輕的聲音重複道:“在……在你麵前?”
“對。”北原蒼介說。
安室透閉了閉眼睛,有種自己腳下踩著虛空的感覺,他仿佛站在懸崖邊上,有颶風從深淵中盤旋而起。
他的手指攥成拳,用力地抵在玻璃牆上,拳頭劇烈地、細微地顫抖著,安室透的聲音卻顯得異常平靜。
“……是那家夥?”
“對。”
“他……他在哪兒?”
“他剛剛上了公交車。大概二十分鐘以後,就能抵達東京塔。”北原蒼介道。
“好的,謝謝你告訴我。”安室透的聲音極其冷靜,甚至顯得有些冷淡,他說:“等我到了以後再聯係你,可以嗎?”
“當然。”那邊也仿佛並不意外地說。
放回話筒,金發男人壓了壓帽子,走出電話亭。
一分鐘後,一輛白色的馬自達汽車疾馳而去。
又兩分鐘後,一個穿著普通西裝的打工人走進電話亭。他投幣以後剛要撥號,忽然發現旁邊有點不對勁。
一旁的玻璃牆上,呈現出清晰的裂紋,像是被人拿著石頭狠狠地砸過一樣。
——大概是什麼暴走族做的吧?
男人皺了皺眉,沒再理會。
他並沒有注意到玻璃牆的裂紋上,有著不太明顯的紅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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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在信號無法接收的地方,或者沒有接入電源,所以無法撥打……”
手機裡再次傳出同樣的提示音,風見裕也沒辦法,隻能掛斷。
“這麼重要的時候,降穀先生為什麼還沒給手機充上電啊?”
想到之前聯係的時候降穀先生說他的手機停電關機了,風見裕也歎了口氣,感覺很無力。
——大半夜奪命連環call地讓他去調查的是那位上司,調查以後又突然斷聯的也是那位上司。
他知道自家那位年輕的長官在執行危險的臥底任務,所以平時很少主動去聯係,都是等那邊聯係他。但是這次不是不一樣嗎?之前明明很著急地想要知道結果,那種壓迫感讓他隔著電話都忍不住要打寒顫,但現在卻又好像不太關心了一樣?
是臨時遇到什麼事情了嗎?還是碰上那個組織的成員了?
風見裕也倒也不擔心自家那位雖然年輕但能力很強的長官出什麼事,但目前這件事也是非常重要——
剛剛收到消息,在南杯戶車站發現的炸··彈全都是假的,就好像這是一場不好笑的惡作劇一樣。如果現在降穀先生正在趕往南杯戶站,可就要白跑一趟了!
“風見桑!”一名下屬跑過來彙報說:“所有紅色車廂的電車都已經搜查完畢了,發現的□□全都是惡作劇產品!”
“報告!都內的棒球場全部搜查完畢,沒有發現可疑物品。”
“鬆本管理官讓把所有的搜查人員都調到車站去巡邏!”又有一名年輕的女警慌慌張張地彙報說。
過去的炸···彈可是安裝在醫院、遊樂場、公寓大樓這樣的地方,也就是說本次的炸···彈也可能出現在東京城內的任何一個地方,沒有哪裡是真正安全的,這個認知讓經手過不少重案的公安警察內部都人心惶惶。
畢竟,誰沒有家人朋友?可是目前的這種情況,即便他們想讓自己所愛的人趕緊去避難,都不知道哪裡才是可以容身的地方。
風見裕也心中同樣有些慌,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揉了揉眉心,說道:“配合警視廳的工作。還有……儘快解讀那封預告信。時間……”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指針已經越來越接近中午十二點。
“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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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製動器……染血的投手丘……”
安室透的腦海中不斷地閃現著預告函中的文字,咀嚼著每個詞組所代表的含義,心中越來越篤定。
沒錯,一定是那個地方!
——東京塔的電梯!
南杯戶站,隻是歹徒的障眼法而已!
但安室透卻沒有通知公安或者警視廳的意思。
停電關機的手機就扔在副駕駛座上,安室透卻沒有給它充電的意思,而是拿出自己與組織成員聯係的備用電話放在旁邊。
臥底在犯罪組織,手裡沒有兩三部的電話,簡直都沒辦法跟人正常聯係。不過為了避免接到不該接的電話,這部手機的號碼風見裕也那裡是沒有的,準確地說,安室透從沒有用它跟警方的任何人聯係過,倒是存了北原蒼介那邊的號碼。
白色的汽車越開越快,超越了公路上一輛又一輛正常行駛的汽車。車速越快,安室透的大腦就越冷靜。
他很清楚自己不去聯係風見裕也是為什麼,也無法忽視內心燃燒得越來越旺的複仇火焰。
身在犯罪組織,要說自己的雙手還像當初在警察學校一樣乾淨,那真的是騙小孩的話。他不止一次地為組織執行過暗殺任務——男人、女人、有罪的、無罪的,泄露組織機密的內部成員,無法承受壓力想要告密的外圍成員,逃走的實驗品,還有不肯配合組織甚至反過來想要對付黑衣組織的科研人員。
有些人是被他親手殺死,也有些人是因為他的報告而被組織清除。儘管這種被迫犯罪的行為在警方那裡是獲得許可和諒解的,但午夜夢回時,又怎能忽視自己心底蟲噬鼠咬一般的痛苦?
在組織的任務以外,安室透比任何人都更加遵紀守法,他近乎自虐般地壓榨著自己的時間和精力,近乎燃燒生命一般地兌現自己當初在警察學校的諾言。
但是這一次……
唯獨這一次。
他想要親手打破心底那道為自己所設置的枷鎖!
“嗡————”
在安室透有一次超車的時候,正好旁邊一輛摩托車也剛好要從旁邊駛過,兩輛車差點撞到一起。安室透急忙一打方向盤,卻見那輛摩托車也是臨危不亂,藍衣騎手極其靈敏地一帶,兩輛車就險之又險地錯了過去。
安室透出了一身冷汗,連先前積蓄到頂點的情緒都被打斷了一瞬。
那藍衣騎士看穿著竟是一個女子,頭盔下麵是金色的長發飛揚。她似乎是極快地瞥了一眼安室透的汽車,隨後竟是絲毫沒有減速地疾馳離開了。
安室透定了定神,把剛剛減緩的車速又重新提了上去,隻是這一次,他對周圍的路況更多了幾分關注和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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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馬自達跟上來了?
從後視鏡中看到白色的車輛嫻熟地從車流中穿梭著,萩原千速皺了下眉,卻也沒有太關注,隻壓低身體,全神貫注地衝向遠處那棟高聳入雲的紅色鐵塔。
腦海中,卻不期然地閃過了一些往昔的畫麵——
“抱歉抱歉,不小心把你的手機弄壞了。”黑發自然卷的大男孩懶洋洋地道歉說,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著就讓人火大。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就下手揍了——
“你這混蛋!那是我剛買的手機!”
“啊——彆打彆打!我給你修好還不行嗎?”
挨了一頓揍的男孩慘叫連連,卻也沒還手,最後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琢磨怎麼修手機。
……………………
“姐……你怎麼又打了陣平啊?”向來吊兒郎當的弟弟無奈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