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1 / 2)

()陸喚查閱完近來京城中發生的幾起搶劫與鬥毆傷人事件之後,便直覺這些案件有些異樣。

若是真按照大理寺已經捉拿歸案的那幾人來看,這些案件應該毫無共同點,隻不過幾個亂民在不同時間點不同地方忽然起亂罷了,這誰預料得準下一起又會發生在什麼地方呢,要說有什麼對策,便隻能是提醒一下百姓注意安全罷了。

看似毫無聯係,但其中有一個細節卻有些突兀,引起了陸喚的注意——其中兩起案件犯事之人按照大理寺記錄的卷冊,家中處境貧困潦倒,可犯事的地點卻在內城西市。

京城內有兩大集市,分為東西市。

西市因擁有一條漕運之河,素來與胡商貿易良多,久而久之,西市所售之物幾乎全都是一些奇珍異獸、金銀寶器這類開出天價,隻有皇宮內的人以及達官貴人才能買得起的東西。

而東市一條天街貫穿,才是城內百姓采購交易、舉辦燈會、熱鬨聚集的地方。

西邊的土地也是高價,隻有朝廷重臣的府邸才能安置於此。先前陸喚在寧王府中,因寧王府沒落,府邸也隻是在較為偏僻的東邊。

換句話說,尋常百姓大多都在外城買物美價廉之物,即便手中還算有點銀兩,算是京城中的半個富人,頂多也隻是去往東市,采辦一些物資。畢竟西邊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貴官子弟,若是不小心衝撞了,沒有命來賠的。

因此,這兩個犯事之人分明家徒四壁,可卻在西市犯了事,便很奇怪了。

犯事那日他們去西市是乾什麼呢。

陸喚讓手底下的兩個人去秘密查了查。查的卻不是案件發生當日,西市周遭酒肆以及煙花之地的老板們的說辭。這些大理寺應當是已經查過了,才能將犯事之人捉拿歸案的。而這些人也極容易被收買,再問一遍也是白費功夫。他讓人查的是幾起案件發生當日,西市所有進出人員。

西市人流量眾多,管轄並不算嚴格,這一點極為難查,需要戶部的人配合。因而過了兩日陸喚才將卷宗拿到手。他讓部下將幾次案件發生當日,都在西市的人挑選出來。這樣一篩漏,便從來往的幾萬人中挑出了一百九十八人。

這一百九十八人中,有幾個人引起了陸喚的注意。

其中有一個尖帽長袍、神鼻高目的胡商,是兩月之前運送樹木與地毯來到京城的西域商人,來了京城多達數次,近兩月卻沒有任何交易記錄。

陸喚去了兵部尚書府上一趟。西域來的人踏入燕國疆土之時都必須有通關文牒,且要經過由駐守將士進行的評估,若是容易作祟者,輕易不會放入燕國疆域類。因此這胡商的評估兵部尚書應該收到過。

兵部尚書忙不迭帶他去了庫房,讓兩個下屬花了許久的功夫,才從積壓成山的通關文牒中,找出這名胡商的評估記錄。隻見北境將士對其的評估是性情暴躁,但雙目如鷹隼,鑒賞能力極強。

……

兵部尚書知道陸喚最近在暗中調查此事,見他合上通關文牒副本,便轉身關上門,問他道:“九殿下,如何?”

“恐怕這事不是大理寺查到的那般簡單。”陸喚道。

這樣一番調查之後,他心底對近來京城中流寇作案一事,幾乎有了完全不同的推測。

他擰了擰眉,對兵部尚書道:“那兩個此前從未去過西市,卻偏偏在西市玷汙並殺害兩名女子的商販,應當隻是替死鬼。”

兵部尚書聽了,道:“天之腳下犯罪不同於州郡犯罪,辦案的人本就是提著腦袋辦案,更何況前些日子太後被衝撞,皇上勃然大怒,勒令儘快查清此事,捉拿犯人入獄。若是有人膽敢包庇,可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了。風口正緊,有誰敢那麼大的膽子?!”

陸喚看了兵部尚書一眼。

兵部尚書這話雖然是個問句,可他心中已然轉過彎來了。

這事兒在京城中鬨得沸沸揚揚,目前是五皇子和大理寺在查。現在大理寺已經將犯案之人全都捉拿歸案,上報給了朝廷,但其實隻是抓了個替死鬼來頂罪。皇上那邊還以為事情解決了,暫時龍顏大悅,覺得大理寺辦事十分有效率。

但是若是深查一下,肯定就能發現抓錯了人,那胡商背後有人在包庇。皇上已不惑之年,雖然疏於朝政,但也不是什麼愚笨之人,否則也坐不上這個位置,被他發現隻是遲早的事。而即便他過了半月還沒能發現,必定也會有人捅到他麵前去,讓他發現。

到時候這件事要麼是大理寺過錯疏漏之下抓錯了人,要麼是大理寺被買通包庇那胡商構陷無辜百姓。

五皇子也難辭其咎。

皇上盛怒之下,應當會革大理寺的職,禁五皇子的足。

但若事情真的那麼簡單,反而就奇怪了。

陸喚道:“我查了下這名胡商,見他近兩月沒有在京城有過任何交易,關係很乾淨,幾乎查不出他是誰的人,隻是太子去年生辰時,他剛好路過太子府,便抬著奇珍異寶進去給太子賀了壽。若非得查,便隻有他和太子這層關係了。”

他能查出這一層,皇上也能查出來。

兵部尚書道:“您的意思,莫非是太子連同這胡商一道構陷於五皇子?可太子沒那麼多心眼,這種事情,若非丞相那邊所為,反倒更像是五皇子使的一出苦肉計,將自己設計進去以此來扳倒太子。”

“你的猜測沒有錯,但目前證據缺乏,誰也不能確定這胡商是誰的人,給誰辦事,說是皇宮裡的另外幾人也未嘗不可。”

兵部尚書道:“二皇子一向低調,不大與人往來,三皇子雖然聲色犬馬,卻也同樣叫人看不穿心思,說是這兩位,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如今——”

兵部尚書倒是被提醒了,陡然一個激靈,如今樹大招風的不正是陸喚嗎?!若是到時候按照他二人的推測,皇上開始調查起此事,這胡商突然一口咬定是陸喚所為,那麼事情便大了!這實在是很有可能。太子雖然是唯一與胡商有直接關係的,但朝廷皇子們中,卻隻有陸喚一個人在皇宮外還有著一層富賈身份,說是這胡商在北境之地與陸喚有什麼聯係,也能生搬硬造出來一些。

到時候,無論查出來這胡商是誰的人——或者說這胡商一口咬定,他是誰的人,那麼那位皇子都會變成借刀殺人,構陷太子、推鍋五皇子之人。

到時候就不知道皇上會信誰了。

兵部尚書如此一想,冷汗涔涔,說道:“我竟還沒想到區區一件京城流寇作案,竟能引出這麼多。如今也沒有太多的證據,也查不出來是誰設下此計。”

仔細想去,竟然感覺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這幾位都有可能。而若不是他與鎮遠將軍了解陸喚的秉性,恐怕會覺得陸喚嫌疑最大,畢竟,一石二鳥地將太子和五皇子拖下水,剩下的他便是京城名望最大之人,這樣看來,他會是受益最大者。

他會這麼想,隻怕到時候皇上也這麼想。

雖沒有證據表明這件事是衝著陸喚來的,但是陸喚算了算,他回京已經四月有餘了。除了太子與皇後那邊想借選妃給他身邊安插人沒成之外,另外幾位皇子恐怕也曾試圖安排眼線進他府中,隻是他府中駐守的都是一道從北境歸來的羽林軍,眼線根本擠不進來。四個月過去,藏在暗中的人一開始不敢輕舉妄動,但到現在,怎麼著也該開始按捺不住動手了。

陸喚對這些爭來鬥去倒儘了胃口,深覺無趣,但既然兵來,將自然要擋。

他對兵部尚書道:“暫且先不去管是誰設下此計,隻管破局便可。”

他讓兵部尚書翌日上朝時,在金鑾殿上提出幾項舉措——將東西市劃分更清晰的區域方便管理,並試行宵禁,待到太陽落山之後,由大理寺牽頭,六部每部派出人手,在京城內巡邏。若是在宵禁之時,抓到可疑犯案之人,輕則打板,重則殺頭。

除去先前流寇作案一事,京城內偶發犯罪也著實不少,此舉可以一定程度降低犯案率。

若是此舉在京城內試行後發現可行,還可推行至各州。

金鑾殿上兵部尚書提出此舉之後,有官員讚同,覺得此舉可極大程度維護治安,也有官員大力嗬斥,認為宵禁影響民生,暫時還沒辯論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