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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康沒想到眼前這個天師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好多年了, 久到他自己都好像忘了他的名字,如今卻被人叫了出來, 這一瞬間, 黎康甚至有種自己又重返了陽間的錯覺。

沉默良久,黎康對上寒寧的雙眸:“不知閣下是?”

寒寧道:“我是來找你的,結果誤打誤撞進了鬼道城,委托我來找你的人是你小叔, 黎肅。”

黎康負在身後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他雖然不知道外麵的年月,但鬼道城一直有新鬼進來, 也知道外麵至少過去了十多年了。十多年啊, 一切都怕是物是人非了。當年出事時, 他的父母還年輕,家中還有小妹,他們還可以擁有彆的孩子, 失去他的痛苦,早晚會被時間抹平, 而他隻能強行讓自己去遺忘, 否則這麼多年在鬼道城裡, 如何煎熬。

見黎康垂眸沉默, 寒寧也摸不清對方的脾性,不管他小時候性情有多好,困在這鬼道城十幾年, 再正常的人也會瘋魔,而且這人還是鬼道城的城主,手下掌控著一群不好對付的陰兵,出事那年他才十來歲,還是以生魂進入鬼道城,寒寧無法想象,這人究竟是怎麼走到今天這種程度的,而走到今天這個程度,又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在黎康沉默良久之後,開口問了一句:“他們都還好嗎?”

寒寧搖頭:“彆人我不清楚,黎肅不好,他哪怕以最昂貴的藥來續命,最多也隻能再活個兩三年,你的妹妹黎可涵也幾乎與家中決裂,據說是因為你母親當年一句死的為什麼不是你妹妹而導致的心結,這些年黎家從未放棄過對你的尋找,不管是科學的方式還是迷信的方式,這次測算到了你的消息我就過來查看了一番,結果發現毛羌族詭異異常,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正準備回去,沒想到對方早就發現了我,還直接將我送入了鬼道城。”

家中的變化跟黎康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他的妹妹,合該被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卻因為他的事,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母親怨恨而出的那一句話足以體現出這些年家中的境況,那些是他藏在心底裡最柔軟的一部分,輕而易舉地破碎了他這麼多年來強硬豎立起來的堅硬外殼。

黎康的情緒浮動導致正在遊城的陰兵急速攏來,一個個穿著陰氣化作的鎧甲,手持陰|槍|的看向寒寧,隻要城主一個心念,他們便是最鋒利的武器。

寒寧微微眯眼,手中拿著符籙嚴陣以待。

黎康見狀揮了揮手,那些陰兵瞬間化作一縷青煙原地消失:“抱歉,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

不過就算這樣,寒寧也沒有放鬆戒備。黎康也不以為意,他一樣沒有對寒寧徹底解除戒心。

寒寧直接了當的問:“怎麼離開鬼道城?”

黎康輕笑了一聲:“能離開的話,你覺得我不會離開嗎?”

寒寧沒有執著這個問題,轉而問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毛羌族人為什麼要將你活埋。”

黎康勾了勾嘴角,帶著一些嘲諷道:“也許是我命好吧。”

寒寧又問:“你的肉身在哪裡?”

黎康盯著寒寧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問這個做什麼?”

寒寧道:“既然找到你了,那我出去的話自然要帶你一起走,我要先知道你肉身所在之處,否則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說不定反而會害死你。”

“我說了,鬼道城有進無出。”

寒寧語氣霸道:“沒有出路那就劈開一條出路來,而且,時間不多了。”

黎康把玩著指上的扳指,以為他是為了那幾個生魂著急,語氣透著一股漫不經心:“進了毛羌族的寨子,就注定了他們的死期,這是他們自找的。”

寒寧搖了搖頭:“不是他們,是黎家。”

黎康眼睛一眯:“什麼意思?”

寒寧道:“我說過,是黎肅委托我來找你,但我跟他並非一般委托人的關係,今天進來的那群生魂中有個叫阿牛的,是黎肅派來保護我的,他會每天跟黎肅報告我的安全與否,一天沒消息黎肅可能會等,兩天三天沒消息,黎肅自然不可能再等,以黎肅的脾氣,知道我失蹤的具體地點,挖了這座山都有可能,而挖山的後果,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

挖山的後果,黎康當然知道,得罪了毛羌族,破壞了這裡的陰陽平衡,整個無江港的人甚至都有可能受到牽連。黎康的心早就被磨練的心硬如鐵,彆說一個小小的無江港,整個省市的人都死光了他都不會眨一下眼。可是如果破壞了這個平衡的人是黎家的人,這背負的孽債怕是輪回十輩子都還不清。

如果真如這人說的,那時間的確不多了。

見黎康看過來,寒寧微微一笑:“要合作嗎?”

寒寧回到客棧的時候,見到阿牛靠在他的房門口,一見到他會連,整個人鬆了口氣的模樣。寒寧道:“黎肅給了你多少錢,現在都自身難保了,你還這麼儘職儘責?”

阿牛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什麼人都能用錢請得到的嗎,要如果不是黎肅曾經救過我兄弟的命,我答應為他做三件事,我才不會這麼倒黴的被陷在這裡,外麵的情況怎麼樣?”

寒寧道:“不怎麼樣,不過陰兵巡城已經過去了,你回房間好好休息吧,天亮之後出去轉一轉。”

阿牛一邊嘟囔這種時候了,誰還有心情轉啊,一邊無可奈何的回了房。他們現在已經脫離肉|身了,其實並不需要睡,但作為活人的習性還是讓他們覺得不躺下來閉一閉眼睛,就有種身心疲憊的感覺,所以還是需要休息的。而寒寧本來就是整個肉|身過來,更加需要休息,加上知道了這裡的城主是誰,直接倒床睡得沒心沒肺。

白天的鬼道城跟夜晚的鬼道城簡直天差地彆,雖然依舊霧蒙蒙陰氣森森的,但魂來魂往的,看起來都熱鬨些,隻不過有些人可能是意外枉死的,死相不怎麼好看,乍一見到還是有些嚇人的。

而鬼道城也有一段時間沒來過新魂了,一般新魂來運氣不好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晚上就被陰兵給吞吃了,一下子見到了這麼多個生麵孔,還都是俊男靚女的,就連老大叔都長得挺帥的,被不少熱情的鬼給圍觀了。

見羅鋒好奇的打量四周,一點都不為眼前的情況著急,羅欣連白眼都懶得對他翻了:“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寒寧道:“等,不過你們可以隨便出去轉一轉,這也算是一次人生閱曆了,不是誰都有這種逛陰間的經曆的。”

羅鋒哼哼道:“我可一點都不想有這種經曆,我有個疑問。”

寒寧懶得吭聲,羅欣不想搭理,王鴻禧等人保持著高人風範一如既往的不接茬,隻有好心的保鏢大哥武達捧場:“什麼疑問?”

羅鋒道:“我們進村子的時候不是遇到了三個背包客嗎?你們說他們是好好的被送出村子了,還是跟我們一樣,也在這裡?”

羅鋒的話音一落,武達和一旁的鄒寬就臉色微變,注意到他們變化的羅欣微微皺眉:“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武達和鄒寬對視一眼後,武達才開口:“你們還記得我們進村子之前,遇到的那個被扒了皮的人嗎?”

這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他們怎麼會忘,倒是一旁的阿牛想著寒寧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剛準備好心解說一番,就見寒寧朝他看了過來:“我知道,屍體還是我燒的。”

阿牛頓時瞪圓了眼睛:“你竟然一直跟在我們後麵?”

羅鋒打斷阿牛的打岔,追問道:“記得記得,然後呢?”

武達道:“那個屍體有一隻手有六指,後來我們不是住在那群背包客的旁邊嗎,我注意到其中一個男生的也是六指。”

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同行的人裡有兩個人有六指,或者不同行的人裡,有兩個六指,這太巧合了,除非......

羅鋒瞪大了眼睛看向武達:“你是說,他們其中一個人是鬼?披著人皮的鬼?”

寒寧聽羅鋒在那兒七想八想的鬼扯,也沒說披著人皮的可能是妖而不是鬼,反正不管是什麼,另外兩個背包客怕是都沒辦法活著下山了。

王鴻禧見寒寧一臉輕鬆的樣子,忍不住問道:“道友可是有出去的辦法了?”

寒寧搖頭:“沒有。”

王鴻禧:“......”那你這一臉輕鬆愜意簡直跟度假一樣是幾個意思?

就這麼坐在客棧裡看著外麵的陰魂來來往往也不是個事,於是商量著出去轉一轉,但他們幾個都是生麵孔,成群結隊的出去轉也太打眼,而且鬼老板說,白天隻要不惹事,基本沒什麼危險。以前的鬼道城倒是危機四伏,但後來有了城主之後,大概晚上的禁令太凶殘,陰兵太可怕,導致大家白天也都安分守己不敢鬨事。

於是王鴻禧帶著羅欣,車嘉帶著羅鋒,鄒寬帶著武達,分三波三個方向,又找寒寧借了幾張符籙防身。寒寧數著符籙看向王鴻禧:“兩千一張,誰買單?”

三個天師轉頭看向羅家的姐弟,羅欣道:“我們買單,記賬,出去後就給你結。”不過前提是,他們能出的去。

寒寧點點頭,這才將手裡的符籙分發給眾人,他小本生意,賠不起。

他們走了之後,阿牛看向寒寧,滿眼都是咱們怎麼還不走的催促。

寒寧悠哉道:“我沒打算出去啊。”

阿牛無語:“不出去怎麼找出路?”

寒寧看向正朝這邊走來的人,塞了幾張符給阿牛,笑了笑:“我有朋友來了,你想出去自己去吧,遇到危險把符拍向對方就行。”

阿牛看著已經近到跟前的人,詫異的看向寒寧,這種鬼地方也有朋友?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去找找那些去世的人是否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