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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皇看著一品大將軍晉綏借著平定暴民的名義深入泗關山調查回來的報告, 目光深沉半晌不語。

晉綏同樣也頭皮微炸, 雖然什麼都沒查到, 但泗關山的山腹中卻殘留著一些人為的痕跡,即便已經儘全力掩蓋了, 但痕跡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輕易抹去的。

宴皇放下密折看向晉綏:“以你之經驗, 禮親王擁兵的可能性為幾何?”

晉綏直接跪了下去,這情況哪怕隻有丁點的可能性, 也隻能錯殺,決不可放過。大宴雖然已經曆經三代,但根基卻並不深厚, 尤其是大宴推翻了前朝, 又吞並了四周諸多小國,百姓多元,民心所向自然略顯淺薄,若是被蠱惑,自然會造成朝堂動蕩, 這於民生, 於皇權都是大大的弊端。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當今陛下收回皇權並沒有多久, 雖然如今麵上看似把控著朝堂,但實際上,諸多王公貴族各有心思,如果再多一個禮親王, 那局勢隻會更加複雜。

晉綏的不語已經足夠表達他的態度,宴皇對這位將軍自然是信任的,寒宵不在,如今為他鎮守大宴江河的,也隻剩晉綏了。

沉默良久,宴皇輕聲一歎:“皇權惑人心。”

晉綏抬頭看向宴皇:“陛下。”

宴皇抬眸朝他看去,晉綏語氣沉重道:“唯有削藩,才可穩固皇權!”

削藩二字說來容易,稍有不慎便又是一片腥風血雨,正在宴皇為此傷神時,一個出乎意料的人來求見。

看著這個他幾乎沒有注意過的兒子,宴皇眼眸冰冷,語氣森然:“從軍?”

姬遊直視著宴皇,卻平靜異常:“是。”

宴皇輕笑了一聲,說不出是諷刺還是輕蔑:“為何?”

姬遊道:“我想守一人,令他一世安穩。”

宴皇審視了他片刻:“如何守?”

姬遊定定的看向宴皇:“寒王當年如何守,我便如何守。”

瞬間,宴皇眼眸淩厲,帝王不怒自威的霸氣如利箭一般朝著姬遊|射|去,姬遊雙目直視巍然不動,眼神中甚至沒有絲毫的懼意,這番模樣著實令宴皇有些意外,一個冷宮中長大的孩子,絕不可能是這個樣子。

寒寧掩飾不住的詫異道:“你再說一遍?”

姬遊嘴角含笑:“父皇允許我去從軍了。”

這明明是上一世姬遊成年的時候才主動提出的要求,怎麼這一世才十二歲就去從軍?

姬遊輕撫著寒寧的長發:“阿寧,我不在宮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經常讓人給你送信的,你也給我回信好不好?”

寒寧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決定,還回信,回你個鬼!”

姬遊討好道:“阿寧...”

寒寧瞪他:“你走了誰給我試藥?”

一旁的弘二連忙舉手:“主子主子,還有我呢!”

寒寧瞥了他一眼:“有你什麼事。”

弘二哦了一聲,跑角落裡縮著去了。

寒寧以為命運的軌跡說不定會改變,例如這一世,他將姬遊帶出冷宮,時刻照看他,令他並未像上一世那般任人欺淩,以為他今後會安心呆在皇都內做他的皇子,今後做個閒散王爺,卻不想他這輩子竟然會提前進軍營。

雖然對於姬遊今後登基稱帝寒寧並不排斥,隻要不是太子,誰當皇帝對他都沒有什麼影響,但這樣的事情發展還是讓他有些迷茫。姬遊提前按照上一世的進程去走了,那他的皇叔,最後是不是還是會死。

姬遊是靜悄悄離宮的,除了寒寧將他送至宮門,宮中甚至都沒發現即將少一個皇子,而護送姬遊去邊關的隻有十個禁衛軍,這自請入伍的看起來簡直比流放的還要慘,看的寒寧一個心酸,在姬遊各種討好中,終於點頭答應會給他回信。看著姬遊蕭瑟離去的背影,寒寧也不知道等他再次歸來,是不是依舊如同上一世那般,兵臨城下。

沒了姬遊在身邊,寒寧的生活也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是太學和藥閣,就是給他各種實驗的從姬遊變成了弘一弘二,弘一還好,比較能忍,用多刺激的藥草也能硬扛住,弘二就不行了,鬼吼鬼叫的簡直跟殺人一樣,以至於最後所有的藥浴全都被弘一扛了,然後明明兩人武功差不多,一下子便拉開了差距,氣得弘二眼睛都紅了,見天沒事就找弘一練手打架。

經過多番實驗,寒寧總算是配出了一劑溫和的方子,然後生拉硬拽的讓宴皇每天都泡,隻要皇叔身體強健,太子也好姬遊也好,以後想蹦躂也蹦躂不起來。而且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他也著實舍不得。

事實證明,他的醫術還是很不錯的,就連禦醫都驚歎藥方的效用。隻不過令禦醫內心略有小小不滿的是,每次請完脈之後,這位小王爺似乎都不放心還要扒著陛下的手自己把一遍。

宴皇倒是每次都隨著寒寧,絲毫不介意寒寧那自己練手醫術,每次見他一本正經把完脈之後,宴皇便笑道:“小禦醫,你皇叔的身體可還行?”

寒寧點頭:“除了有些秋燥,一切都好。”而且好到,怎麼也不像隻剩二十年壽命的樣子,就皇叔這身體,活個七老八十都沒問題。

一旁的禦醫微微抬了抬眼皮子,這不就是他剛才診斷出來的嗎。算了,也許這就是他們叔侄之間聯絡感情的特殊方式呢。

禦醫告退後,寒寧又在擎蒼殿膩歪了一會兒才回到自己宮中,可是回宮沒多久,就聽到有人傳報,催廷尉因徇私枉法被羈押。

寒寧跟催廷尉並無交道,但催廷尉的嫡次子是他的伴讀,儘管他身邊光伴讀就有六個之多,但崔勇卻是從入太學以來一直跟著他的,平時為人並不圓滑,甚至有些過於老實,但有時候被太傅責罰,崔勇永遠都是第一個站出來挨罰的,並不像其他伴讀那般小心推諉。

傳遞消息的是他另一個伴讀身邊的隨從,那個伴讀平日跟崔勇關係最好,而且比鄰而居,如果崔家有什麼事,他的確是可以第一時間得知。

寒寧讓弘二出去仔細打聽,看究竟是何事,是否嚴重,如果不算嚴重他去跟皇叔求求情,輕拿輕放便是。隻不過沒想到,催廷尉犯得竟然是謀逆的大事。

牢中有一死囚,是前朝餘孽,多次煽動民眾興事,朝廷好不容易才抓捕歸案,欲待秋後處決。但是就在關押期間,死囚被人偷龍轉鳳,竟然找了個身形麵貌相似之人替換了,真正的死囚已經下落不明。

原本這件事傳開也隻能告催廷尉一個瀆職之罪,但卻有人認出,崔家的家仆曾經在奴市出現,正巧那個被替換的人就是從奴市買來的。這番湊巧之下,審理此案的官員請旨搜查廷尉府,沒想到竟然從府中搜出前朝皇室令牌,於是催廷尉當場被緝拿,家中老小奴仆悉數被扣押。

弘二將打聽來的事情告知了寒寧,還忍不住道:“主子,這事咱們彆管了吧,就算陛下再如何疼愛您,這可是謀逆的事。”

寒寧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上一世也發生過這件事,有人偷龍轉鳳換走了牢中的死囚,但是並沒有牽扯到崔家,因為當時坐上廷尉這個位子的是名叫伍興的人,而且很巧的是,伍興的長子也是他的伴讀。而這一世他重生沒多久就將那名伴讀尋了個理由給打發了,皇叔還因此降罪於伍興,讓他從廷尉連降三級降到了都尉。

兩世都有這件事,兩世都是廷尉,兩世都是他身邊的伴讀之家,究竟是廷尉這個位子惹人眼紅還是他身邊伴讀惹人眼紅,不管是哪一種,不可能重來一世謀逆都換了人,至少他可以確定,崔家是無辜的。

但是他確定又有什麼用,他又沒證據,總不能去跟皇叔說他重生了一次,上輩子犯謀逆的不是這個人。

寒寧想了想,朝身邊的太監道:“你去準備,本王要出宮,去看看外公。”

太監連忙應諾,一麵命人去將此事告知陛下,一邊準備出行事宜。

寒寧不常出宮,一來他能感覺到,皇叔並不喜歡他出宮,再來就是因為接觸的少,哪怕外家對他非常好,但他總覺得相處間有種陌生,所以接觸的並不多。隻不過現在,除了找外公幫忙,他竟然無人可用。

對於寒寧的到來,莫家自然是高興極了,莫老爺子本身就是重女輕男典型的女兒奴,之前一連生了兩個兒子都讓他十分的不開心,莫悅心的出生徹底滿足了他為人父的喜悅,以至於莫家全家上下都將莫悅心當眼珠子一樣疼,她兩個哥哥疼的一點都不比父親少。隻是可惜,莫悅心去世早,隻留下這麼一個獨苗,儘管這個獨苗在宮中被皇帝百般疼寵,但那也是有莫家一半血緣的孩子,平時見不到都恨不得將全天下的好物雙手奉上,這會兒人來了,自然更加疼的過分。

一進屋,莫老爺子帶頭行禮,雖然是外孫,但那也是王爺,有些尊卑禮節是要遵守的。寒寧自然不可能讓外公參拜自己,連忙伸手托住,緊接著就是一群人服侍著脫外衣,取火盆,茶飲水果,還冒著熱氣明顯是剛做出來的各色甜點,就差直接將寒寧抬起來讓他腳不沾地了。不過這個就差也隻維持了片刻,因為急忙趕回家的大舅一見到寒寧就將他抱了起來,親昵的不行。

這也是為什麼寒寧很少來外家的原因,看著一雙雙恨不得粘在他身上的眼睛,他真的很不自在。

一路從門口折騰到屋內,眾人總算是願意坐下來了,寒寧這才道:“外公身體可還安好?”他外婆也走的早,是外公一手帶大了三個兒女,還賺來了富可敵國的家產,也是不容易了。

莫老爺子笑眯眯點頭:“好著呢,寧兒在宮中可還好,缺什麼儘管跟外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