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2 / 2)

寒寧乾脆點頭,這倒真不是因為上一世的事情,也不是因為這一世的算計,而是站在一個非常公正的角度看,太子性格睚眥必報,任人唯親,處事不公。也許是這一世後來這些年的種種待遇,讓他越來越聽不進忠言,隻要有忤逆他意思的,他就覺得對方看不起他,這絕對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氣度。

而且從自身出發的話,一旦太子上位,那自己怕是也慘了,不管於公於私,他都不看好太子,即便不是姬遊,哪怕是德王都是可以的,雖然德王這人顯得有些放蕩不羈,行事乖張甚至過於心機深沉,但他至少該有的氣度還是有的,心中也有謀略,就是性子有些喜怒不定罷了。

宴皇猶如兒時那般輕拍了幾下寒寧的腦袋,笑而不語。

路上的行程很是乏味,加上馬車晃蕩,等好不容易到了祖地,寒寧隻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了,還好祈福的吉日還有數天,算是有時間修整修整。

諾大的宮殿中,太子目光沉沉的盯著下方的鐘濤:“他們到哪裡了?”

鐘濤道:“到祁門了。”

太子沉默了一會兒:“禁軍人手清點好了?”

鐘濤點頭:“陛下出行,禁軍隨行,一共三萬人,留五千鎮守宮中,其餘皆隨君而行。”

太子飲下一口清酒:“距離祁門附近的郡守重兵也都查探好了?”

鐘濤道:“是的,最快能調度到祁門的,一去一回也要十天。”

“十天啊,夠了。”

聽到這話,鐘濤抬頭看向太子,語氣猶疑:“殿下...”

太子涼涼地看了他一眼:“鐘家上下千餘口,若本宮被廢黜,老二可能容你們?”

鐘濤自然清楚的很,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鐘家從來都是太子一黨,現在連皇帝都快要容不下鐘家了,更何況下一任的天子。被收走虎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鐘家未來的下場,能夠苟延殘喘至今,不過是還未到時候罷了。

可是種種可能都設想到了,也做了萬全的準備安排,但謀反這種大事,光是想一想,就心口狂跳慌亂不已。

在他遲疑的時候,太子輕笑了一聲:“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送去胡王手中的密信,可是鐘家傳遞的,這件事若不爆出也就罷了,一旦事跡敗露,這可是賣國之罪。”

胡王,邊關匪人當中最大的部族,當初鐘家鎮守邊關,防的就是關外胡國,如今為了牽製住婁家軍,鐘家曾派人密信一封,泄露了不少軍機,就在宴皇出行前數日,關匪作亂,婁家軍迎戰,短時間內怕是脫不開身。而攻梁一戰也因為談和的條件不滿而僵持著,哪怕得了消息日夜不停返程,沒有半月也回不來,可以說,太子已經將宴皇所有能走的路都堵死了。

心知如此,但鐘濤還是有些不□□寧:“三皇子...”

太子頓時冷笑了一聲:“不過是罪婦之子罷了,他雖手中有並,但這些年一直遊蕩關外,即便得了消息,也趕不回來,怕甚!”

鐘濤良久後,緩緩閉上了眼睛,這條路,隻能走到底了。

見鐘濤如此,太子麵露滿意,他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鐘家,雖然父皇收走了鐘家的虎符,也將鐘家軍打散重編,但若是一口氣全部收走,如此做派隻會寒了朝中一乾武將的心,所以當初隻將部分鐘家軍打散收編,餘下部分依舊留在了鐘將軍的手中。

而太子謀反之心早有,鐘將軍年事已高,被太子一遊說,又想要為鐘家兒郎拚一個錦繡前程,這才走了險招,而鐘濤算是太子的親舅,也是鐘家如今一代,唯一可看之人,扶持了外甥這麼多年,若是最後一無所有,鐘家的下場也不會比謀反敗露慘到哪裡去,還不如放手一搏,因此種種合計之下,才有了今日的局麵。

原本太子還想著,用什麼理由在祭祖之時留在禁宮之內,沒想到理由都無須他想,父皇就將他留下主持大局,這豈不是天助我也。

走了祭祖的流程,三日後便又是一個吉日,正因為兩個吉日如此貼近,所以宴皇才想將寒寧的冠禮在祖地舉行,這份特殊,縱是宮中那些皇子都得不來的榮耀。

寒寧正在房中挑著後日的冠禮時需要用上的束發冠儀,聽到前麵突然吵鬨開來,便讓弘二出去查看情況。沒一會兒,弘二驚慌的跑回來:“主子,禁宮那邊傳來消息,說陛下被奸佞挾持,於是帶著十萬精兵來清君側!”

寒寧聽到這話並沒有多大反應,反而有些疑惑:“他哪來的這麼多人?”

弘二搖頭,一旁從來話很少的弘一開口:“鐘家軍。”

寒寧這才想起,鐘家目前手上有兵的,隻不過平日這些兵都在封地,像普通百姓一樣作息,並未大肆|操|演,他都忘了鐘家手裡還有兵了。

弘二急的不行:“主子怎麼辦啊!太子這明顯就是謀反啊!祁門這裡又不是多易守難攻之地,後麵是水陸,若是往兩邊逃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埋伏!”

寒寧道:“埋伏定然有,太子既然有了此舉,那就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他恐怕早就讓人埋伏在了祁門,還斷了皇叔所有能走的退路,現在我們猶如甕中之鱉,任人捉拿了。”

看寒寧這般氣定神閒的模樣,弘二急的團團轉:“主子!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聽說禁宮已經失守了,不知道多久就打過來了,陛下也沒帶多少禁軍,您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呢!”

寒寧笑了笑:“以你二人的身手,撇去多餘累贅,可能護著我離開?”

弘二連忙道:“那定然是能的!”縱使千軍萬馬,但隻要喬裝打扮,不惹來群攻,殺出一條路來,應該不算太難,而且祁門這裡還有莫家的勢力,現在調動過來,不說彆的,為了救主子,莫家定然會重金懸賞江湖人士來救人,想要逃離,勝算頓時又大了幾成,這麼一想,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退路。

寒寧道:“既然如此,那急什麼,你急,那些反兵也不會退去,走吧,去找皇叔,皇叔現在一定也很需要我的安撫。”

然而出乎寒寧意料的是,皇叔比他還鎮定,更是反過來安撫他:“乖寧兒彆怕,你好好在房內休息,隻可惜如此吉時,你的冠禮要推後了。”

如果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表現出那一絲的高興,寒寧還能相信皇叔是在遺憾,見皇叔如此氣定神閒的,寒寧道:“皇叔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所以準備了後手?”

宴皇笑道:“你皇叔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

寒寧哦了一聲:“那好吧,大不了我跟皇叔一起喬裝打扮一下,然後混在人群中溜走,以後咱叔侄兩浪跡天涯。”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宴皇怎麼可能跟他逃走,哪怕戰死,身為一國之君,怎能如此窩囊。

宴皇帶領的兩萬多禁軍很快就對上了太子的人,兩方實力懸殊之下,根本沒有一戰之力,跟隨皇帝來的朝臣們一個個慌亂的不行,甚至有不少倒戈,倒是不少的武將擋在皇帝跟前,寧死不退。

外麵的局勢已定,太子走入行宮的殿中,看著眾朝臣,看著上座眉眼冷漠的父皇,以及那永遠都跟在父皇身邊受儘寵愛的驕矜少年,眼中恨意濃烈:“父皇,可還安好?”

宴皇冷冷一笑:“你要弑父?”

太子緩緩搖頭:“怎麼會呢,隻不過父皇被小人蒙蔽,兒臣,在清君側而已,而蒙蔽父皇的小人慌亂之下挾持了父皇以謀生路,混亂之際父皇身受重傷,致使身有殘缺,遂禪位於兒臣,兒臣一定會好好侍奉您的,太上皇。”

姬宓宣冷冷道:“畜生!”

太子已經大權在握,這些人不過是苟延殘喘,被這般辱罵,他隻覺得心中無比的快|慰,也不惱,反而笑道:“很快,你連畜生都不如了,除了你,還有寧王,父皇放心,您最疼愛的寧王,兒臣一定好好待之,如此好的顏色,聽聞周國君主尤為喜好這一口。”

太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宴皇隨手拿一青銅酒樽砸下。

太子臉上慢慢收斂了笑意:“真不知道誰是你的親兒子,你能視我如豬狗一般的辱罵,卻聽不得半點他的不好,父皇,你告訴我,誰才是你的親兒子!”

宴皇冷冷道:“若是你這般,朕寧願生豬生狗。”

太子輕笑了兩聲:“時辰不早了,父皇也該回宮了,至於其他的人,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太子話音一落,那些守在宴皇身邊的武將一個個亮出大刀長劍,寸步不讓。

就在這時,厚重的宮門再次被人打開,逆光之中,一個身穿鎧甲,豐神俊朗氣勢迫人的男人走了進來,當看到宴皇身邊的少年安然無恙時,冷峻的眉眼才逐漸緩和。

寒寧並未見過上一世姬遊兵臨城下的模樣,卻莫名覺得,兩世漸漸重疊,手不自覺的撫上心口,這裡的跳動,好像有些亂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