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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涵穿著一身旗袍坐在車裡, 婀娜的身形透著一股女人的嬌媚韻味, 以往的公主卷長發被放了下來, 自然的垂墜在胸口,曾經嬌俏靈動的眸子,現在隻剩下一片看儘人生百態的淡泊。當車輪緩緩停下, 坐在周一涵旁邊的女仆小聲道:“小姐, 我們到了。”

周一涵聞言似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轉頭看向車窗外,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熟悉的是這曾經生活了一輩子的街道,陌生的是, 上一次不曾有過的少帥府。

司機下車打開車門, 周一涵從車內緩步下來, 來往的路人眼睛都看直了,脫下洋裝的周一涵,美的令人晃神。

在寒寧接待了周一涵同時,少帥府的傭人連忙讓人去通知少帥, 現在寒寧跟少帥的關係, 雖然沒有公開,但在府中,少帥對寒寧的喜歡和千依百順, 隻要不瞎都看得出來,惹了少帥還能活命,惹了寒寧, 少帥會讓你沒命。雖然他們對兩個男人有些理解不能,但主子的事他們這些仆人哪裡管得了,這會兒見一直糾纏他們少帥的女子又來了,自然忙不迭的去通知,若是主子們不好了,他們這些伺候人的,自然就更不好了。

見到周一涵的第一眼,寒寧就覺得這女生有些不一樣了,並不是裝束上的變化,而是整個人的神態,哪怕是靜靜的坐在那兒喝茶,都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寒寧壓下心中的疑惑,開口道:“不知周小姐找寒某所為何事?”

周一涵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寒寧。這算是第二次見到寒寧了,但對現在的她來說,卻是兩輩子的第一次。記憶中的那一麵之緣讓她驚豔,但再次親眼見到這人,周一涵卻是心驚,心驚的不是那百年後的皮囊白骨,而是一種令人遙不可及的完美,就像天上的月光,不似驕陽那般刺眼,卻是誰也無法忽視的光華。

當寒寧朝她走來的那一刻,周一涵就知道了,兩輩子,她就是輸在這樣一個人手裡,雖然上一世,並沒有一個叫寒寧的人存在。

想到那些過往,周一涵笑了笑:“我要出國了,臨走前,想來與寒先生道個彆。”

寒寧再次意外,這前後才多久,一個緊追容紹不放的執著女生,突然放棄出國,他雖然有些想問問是否發生了什麼事,但這畢竟是彆人的隱|私,貿然詢問終究是有些無禮,於是隻好道:“那祝周小姐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周一涵笑了笑,眸中盛滿笑意的看向寒寧:“前些時候我看了一本書,雖然隻是情愛,但對我觸動極大,不知寒先生可有時間聽我說一說這個故事?”

寒寧道:“自然,願聞其詳。”

周一涵道:“從前有一個千金小姐,受儘千嬌百寵,無憂無慮的長大,直到,她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對方是個將軍,戰場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氣勢讓那位千金小姐一見鐘情。”

“千金小姐從未這般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連身為女子的矜持都不要了,剪去精細保養出來的長發,脫下昂貴的裙擺,換上軍裝,追在了將軍的身後,傾其所有的,隻為那一顆心。”

“曾經很多次千金小姐付出的累了,得不到回報的感情,讓她想要放棄,可是終究不舍,而且將軍身邊並沒有彆人,這讓千金小姐在各種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周一涵說著,抬眸看向寒寧,見寒寧聽的認真,神色絲毫沒有敷衍,便笑著繼續道:“後來有一次暗殺,是在將軍意料之外的,其實那一槍即便是中了,將軍也不會死,可是千金小姐還是本能的撲上去替他擋了,那是千金小姐長那麼大,第一次那麼疼,卻又那麼滿足,她保護了她愛的人,哪怕她愛的人並不需要,她感動了她自己,寒先生,你覺得這位千金小姐是不是很可笑?”

寒寧搖頭:“不,她很值得人敬佩,無關乎擋槍的勇氣,而是這份追尋所愛的不顧一切,世間沒有幾人能做到這般。”

周一涵隻是輕輕笑了笑,道:“千金小姐以為自己會死,在送去醫院的路上,緊緊抓著將軍的手,問,如果有來世,可不可以愛她一次,將軍不語。千金小姐退了一步道,如果她大難不死,可不可以給她一個機會。將軍卻對她說了四個字,我不愛你。千金小姐已經分不清是傷口疼,還是心口疼了,她做了一個即便是後來回憶,也不知道算是對還是算是錯的決定,她說,她不要愛,隻想要他,想跟他在一起,如果某天,他的真愛出現了,她一定會不糾纏的離開。”

“後來千金小姐自然大難不死,並且跟將軍結了婚,這一結,就是一輩子,千金小姐耗儘家產的為將軍謀天下,陪著他將四分五裂的國土一一收回,看著他將那些侵占了他們國土的外來者全都趕走,看著一個新時代的誕生,後來,千金小姐成為了人人羨慕的第一夫人,她的丈夫,這輝煌的一生,卻隻有她這一個女人,後來許多人將他們的愛情故事寫進話本裡傳頌。”

“但是沒人知道,他們一生相敬如賓,他們的臥室,有一個裡間和外間,有一次千金小姐哭求將軍給她一個孩子,將軍卻留下一紙婚書說送她自由,千金小姐死心了,可是又放不下,當初那份純粹的喜歡變成了執念,直到臨終前依舊念念不忘。”

“千金小姐比將軍先走,臨走前,她抓著將軍的手問道,你等了一輩子,卻等來一場空,值得嗎?已經蒼老的將軍笑著道,值得。寒先生,如果是你,這樣等一個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誰的等待,等了一輩子卻依舊等不到,你覺得值得嗎?”

寒寧搖頭:“不值得。”

周一涵笑了:“我也覺得不值得,太傻了,將軍傻,小姐也傻。”

“再後來,小姐醒了,滿臉淚痕,卻發現,原來竟然隻是一場夢,所以,最後不過夢醒罷了。”

寒寧垂眸,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的邊緣不語。

周一涵也低頭飲茶,往事曆曆在目,卻又因為多了一個寒寧而變得那般不真實,將軍終於等到了他一直等的那個人,那一句值得最終應驗了,所以她也的確該放手,放過自己了。

兩人相互無言的坐了片刻,然後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身軍裝的容紹大跨步的走了進來,那身周一涵再熟悉不過的冷硬氣場,在看向寒寧的瞬間,竟然變得無比柔軟,她渴求了一生卻從未得到過的柔情,原來是有的,隻是她不是能夠擁有他那份柔情的人。

寒寧怕容紹不管不顧的又亂發神經病,於是先容紹一步開口道:“周小姐是來道彆的。”

容紹冷冷的表情這才稍稍緩解:“道彆?那祝周小姐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周一涵直接笑了:“少帥竟然跟寒先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當真是默契。”

聽到自己跟阿寧有默契,容紹神色都高興了幾分,一旁的周一涵微微有些眼眶發酸,上一世,似乎一輩子都沒有快樂過,從未見他笑過的人,這一世,也完全不一樣了。

她記得有一次問過容紹,這般拚命打天下,卻不留下一子一女來繼承,到底是為何。

容紹告訴她,他內心有一個聲音,他等的那個人,喜歡和平的世界,也許就是因為這一場場不和平的戰亂,所以那人不來了,也許等世界和平了,那人就會來。

周一涵看著那也許是命中注定的兩人,微微一笑,拿過一旁女仆手中拿著的相機道:“也許這一走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可以讓我為你們拍一張照片嗎?”

容紹皺眉,剛想拒絕,一旁的寒寧便點頭道:“可以。”

容紹看了他一眼,也不反駁他的決定,乖乖的站在一邊。

周一涵低頭去擺弄相機,掩去微紅的眼眶,霸道了一輩子的人,終於等到了讓他聽話的那個人,真好。

砰地一聲輕響,兩人並肩而站的模樣被永遠的記錄了下來,在後世為數不多的照片記錄中,這一張難得的合影,也算是側麵佐證了那一場,隻記錄在了野史中的戰火愛情。

周一涵走了,帶著她醒來的夢和破碎的愛情,寒寧看著她的背影,竟是有幾分唏噓,希望這一世,能有個良人,讓她得到上一世渴望,卻沒能得到的幸福。

容紹不知道他們之前談論了什麼,也不知道周一涵通過一個故事,告訴了寒寧多少事,這會兒見寒寧看著周一涵的背影,頓時不滿的將他的注意力給拉扯了過來:“一個女人,有什麼好看的!”

寒寧上下掃了眼容紹,他怎麼都沒辦法將眼前的容紹,跟上一世的開國偉人,和等了一生的癡情人聯係在一起,這般幼稚又小氣,還是個千年醋王,實在無法與那深沉的一生畫上等號。

見到寒寧的眼神,容紹又不滿的吵吵開了:“你剛剛是不是嫌棄我了?”

“她跟你說什麼了?怎麼她一走你就嫌棄我了?”

“阿寧你看著我,誒你去哪兒,我問你話呢!”

看著寒寧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容紹暗自磨牙,虧得那個周一涵走得快,不然這麼一次次過來,他早晚會忍不住將人想辦法丟的遠遠的!

周一涵的故事,讓寒寧多少有點觸動,甚至有些反思自己,他一直沒辦法跟容紹跨過那道坎,說白了還是自己矯情,周一涵的存在,雖然不至於像是一根刺,但終究是存在的,就像十二層床墊下的豌豆,哪怕層層覆蓋,真要睡下去,還是有那麼一處不平坦。

可是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這份矯情完全沒道理,他上一世才是真真實實的有過另一段感情,至於兩世是不是同一個人,寒寧自己都不敢說的那麼絕對,他們不過是有著同一張臉而已,現在聽了周一涵的故事,那點坎在他心裡頓時變成了虧欠,說到底,他才是那個有過過往的人。

看著雖然看著文件,但還是分著心思注意著他這邊動靜的容紹,寒寧拍了拍自己椅子旁邊的空位,容紹立刻丟了文件竄過來坐下:“怎麼了阿寧?”

寒寧看著滿滿倒映著自己模樣的眸子,下巴一抬,輕輕的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