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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的出現比琉璃還要讓戰聞初震驚, 琉璃畢竟是戰聞初見過的,這種凝固後堅硬無比的東西戰聞初何曾見過,在家中看到寒寧實驗後凝固的石台,戰聞初已經可以想象這東西將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若是當今皇上乃明君聖主, 水泥隻會澤被天下,可現在皇帝驕奢淫逸,殘暴乖戾, 若是這方子獻上去, 也不知會被他如何對待, 若是不獻上去直接用作改造邊城,等今後傳入宮中, 那便是欺君。

見戰聞初盯著石台眉頭不展,寒寧站到石台上, 捧起戰聞初的臉,歪了歪腦袋:“爹爹?”

即便被自家玉雪可愛的兒子這般看著, 戰聞初的心情也並沒有好上幾分,隻是歎了口氣:“這東西,出現的不是時候。”

寒寧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若是一般孩童,有些話戰聞初自然不可能說, 但自家兒子不一樣, 自幼就聰慧懂事,說了也無妨:“你可知我為何將你的琉璃轉一道手?”

寒寧道:“自然是爹爹想保護我,槍打出頭鳥,這我知道的, 這水泥爹爹也可以轉一道手啊。”

戰聞初搖頭:“水泥跟琉璃不一樣,琉璃再昂貴,也隻是個玩物,水泥可不是,這東西,不是一個商人兜得住的,而當今天子,並非明君。”

寒寧頓時麵露疑惑,他記得之前跟在‘寒寧’身邊的時候,也了解了一些國策,當時的皇帝雖然不是多聖明賢君,但也不是個糊塗的,算是中規中矩的吧,怎麼現在就變得並非明君了。

戰聞初道:“就明皇登基的這兩年,□□爆收,就連邊城這種邊陲小地也加了一成稅收,那些富庶之地更是連加三層,若是充盈了國庫倒也罷了,但都被明皇用來享樂,甚至用糧食與彆國交換精美玩物,這種人若是得知了水泥的存在自置之不理還算好的,就怕又做出什麼糊塗事來。”

寒寧驚了,皇帝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換了一個?什麼時候換的,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說過,就算前幾年他尚在繈褓,多少也該聽旁人提及才是,而且先皇駕崩這樣的大事,家家戶戶都要掛白布的,可他卻完全不知!

戰聞初看著兒子驚訝的模樣,好笑的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有些話他還沒說,當年三皇子與五皇子相爭,三皇子是憑借自身的實力,而五皇子,也就是當今的皇上,憑借的是母家的勢力擁護,先皇原本屬意三皇子,若是五皇子上位,定然外戚做大,這是先皇不願意看到的,奈何疾病來的突然,最後那一年先皇甚至病重到無法料理朝事。

當時兩個皇子可謂是分庭抗禮,但最後卻是五皇子取勝,然後站錯隊的全部被清理,國公府段家更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滿門流放,但國公嫡次子段信厚卻承襲上位。原來國公站隊三皇子,但段信厚卻是暗中站隊五皇子,更是傾囊相助,因這份從龍之功,才在段家滿門流放時,他還能承襲爵位。而這傾的是誰的囊,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寒寧’那數目之巨的嫁妝,段信厚一個不受重視的嫡次子,哪來的錢財。

寒寧絕對想不到,‘寒寧’的那份嫁妝,竟然在這場皇位之爭當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不過就算知道也晚了,事情已成定局。

寒寧滿心以為,折騰出了水泥就可以好好修個路,給那些住茅草屋的建個房子,甚至就連城牆都能修繕一番,可惜這東西卻不能拿出來。但這也沒辦法,誰讓上位的非明君,不過他們好歹還有琉璃,一點點改變慢慢來吧。

卻不想事情的轉機竟然來的那麼快,年後沒多久,就有上麵傳來消息,曾經的三皇子,如今的豐庸王要來就藩了,而封地正是天州,天州最大的城鎮,便是邊城。

賞賜封地一事開國以來自有之,但那時候都是皇帝立太子時,便給其他的皇子設下封地,即便是五皇子這般上位的,也會在登基的同時,要麼解決掉曾經的對手,要麼一個封地遠遠打發走,斷沒有在京中圈了數年後,再來賞賜封地,與其說是賞賜,不若說是折辱,這般折辱,比直接殺人還要難受。

但曾經的三皇子,如今的豐庸王卻麵色不變的接受了賞賜,帶著身邊那些說是護送,反倒是更像押送士兵往天州而來。

寒寧聽聞這件事的時候不免有些擔憂,戰聞初手握軍權,雖然兵力不多,但十萬之數也是有的,而自古以為文不與武爭,加上天州這一帶已經窮了幾百年了,哪怕一州之守再如何貪,這不毛之地也貪不出個什麼東西來,所以根本不管事,因此戰聞初在整個天州可以說是說一不二,如今上頭要來一個主子,那琉璃廠豈不是瞞不住了。

戰聞初揉了一把寒寧的小腦袋:“你可知當年,爹爹是站隊哪一邊?”

寒寧小眉毛一挑:“難道是三皇子?”

戰聞初點頭:“爹爹自幼便與三皇子相識,那時我是戰王遺孤,三皇子還是個不受寵的小皇子,我暗中助他良多,他也多次護我周全,隻是兵之一字,本就令人敏感,若那時候他與兵權牽扯上關係,於他無益,所以我二人之間的這份關係知道的人並不多。”

“甚至當初我來天州邊城,也是他授意的,隻是當時誰都沒想到先皇會得急症,原本他是想要借這荒涼之地削弱我的存在感,暗中屯兵,今後自然就能成為他的臂力之一,卻不料世事無常。”

寒寧道:“那現在他來天州,不會也是他自行籌謀的吧?”

戰聞初笑而不語,寒寧便懂了,一個鬥敗的皇子,竟然還能左右朝堂,在死局中掙紮出一線生機,這個豐庸王,當真不得了,不過這樣的人,奪嫡之爭中竟然輸了,真是可惜。

從京城來天州路途遙遠,當豐庸王到了天州邊境的時候,寒寧已經從裹著一團球變成了短衣短褲了,這短衣短褲還是他強烈要求府中織女給做的,當然這種衣服不能穿出府,但邊城冬短夏長,若是靜坐不動倒還好,不至於那般炎熱,但稍微動一下便渾身是汗,再穿長衫更是要命。不過也因為他年歲小,還可以這般穿,再長大一些,估計戰聞初不可能讓他這樣穿了。

寒寧正躺在他的小竹椅上吃著甜瓜,一旁的女仆給扇著風的時候,戰聞初領著一個寒寧從未見過,但一眼看去便知是人中龍鳳的男子走了進來,寒寧下意識深看了一眼,這麵相,當真是貴不可言。

不過就算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但寒寧還是晃著他的小腳丫啃著甜瓜,大眼睛滴流的打量著,並未起身。

戰聞初走上前,拿起放在一旁的濕帕子給他擦了擦嘴,然後一把將他從椅子上抱起來,他想讓寒寧行禮,可是抱起來後才發現寒寧沒有穿鞋,雖然這麼熱的天氣赤著腳踩在地上也沒什麼,但地上都是沙石,於是隻能繼續抱著。

就在戰聞初繼續抱也不是,放也不是的時候,豐庸王反倒是先開口笑道:“沒想到子恒的兒子都這般大了。”

寒寧聽到子恒兩個字的時候還有點愣神,子恒是誰?

戰聞初露出一絲笑意道:“阿寧,這位便是豐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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