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麥在第三天, 才接到江小川報平安的電話。
“蘇小麥有人找，請速到傳達室聽電話。”大喇叭裡重複了三遍，蘇小麥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 她從圖紙堆裡抬起頭來，小步往傳達室跑去。
傳達室的張大爺見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揮了揮手說：“丫頭不用急，我讓那個後生一會兒再打過來了。”
蘇小麥露出兩排小白牙，喜人得笑：“好，”她又想起什麼，說：“張大爺, 最近咱們廠裡淘汰了一批玩具樣品，廠長說不要了, 讓誰家有小孩子的帶回去。”
“您小孫子不正上著小學嘛，我就也給留了兩三個，下班的時候我給您帶過來。”
張大爺一聽她這話, 立刻樂的牙不見眼——廠裡的玩具那可是上過百貨商店的，拿出去哪一件都要個十來塊。
他小孫子每次路過商店都喊著想要, 奈何他老伴兒節儉慣了，從不舍得給買。
這下不用老伴兒心疼，還能讓小孫子滿足, 他當然開心壞了。
他連連答應：“誒，好, 好。”
正在這時候, 電話又叮鈴鈴響起來, 張大爺戴著老花鏡瞅到了熟悉的號碼，說：“就是這個，丫頭, 找你的！”
蘇小麥聽張大爺應了兩聲，很快從他手裡接過來聽筒。
“喂。”她說。
聽筒裡一片安靜，隻剩下輕輕的呼吸聲。
電話是誰打來的很明顯，但那人偏偏不說話。蘇小麥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滋味，有點惱，嗔道：“江小川，說話！”
電話那邊傳來乒乒乓乓聲，似乎是江小川不小心把聽筒掉了，被電話店的人責備。
過了幾秒鐘，他終於出聲：“小麥。”
蘇小麥笑了，卻故意繃著聲音，說：“怎麼這麼晚才打電話？”
聽筒裡的聲音有些失真，江小川以為她真的生氣了，急忙解釋：“那天火車到站就很晚了，第二天忙了一天，我找電話店也沒找到……”
他聲音越來越低，似乎是怕她生氣。
蘇小麥當然沒有真的生氣，她聲音裡帶著笑意：“好了，我知道了。”
兩人默契得沉默了一下，又同時開口。
“你那裡順利嗎？”
“你還好嗎？”
江小川並不是一個人打電話的，旁邊還站著等著的大波。
見他在這裡發愣，大波忍不住嘟嘟囔囔：“我說川子，你到底說不說啊，不打倒是讓我往家裡打一個——這電話費可一分鐘一塊錢呢……”
江小川抽空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對著話筒的聲音卻柔情似水：“我這裡一切順利，該找的東西都找到了，門路也摸清了，這樣下去，應該用不了三個月就能回去。”
他摸了摸胸口的硬紙片，說：“你給我留的地址和電話我都記著呢，等有機會了再給你打電話——不過可能不太方便，下次我寫信回去，也是一樣的。”
蘇小麥“嗯”了一聲，又說：“你在外記得吃好穿好。”她說出口又覺得有些矯情，尷尬輕咳了下，添道：“我在家裡一切都好。”
這些話若是當麵講，似乎很自然，沒什麼。但隔著話筒，經過電流的發酵，卻變得微妙曖昧起來。
江小川耳根變得紅紅的，又說了些平常的瑣事，這才在大波的催促聲中掛了電話。
大波見他終於打完電話，抱怨了一句：“可是知道你倆感情好了，沒什麼要緊的事還說這麼久……”
江小川不理他，掏出十塊錢放到櫃台上，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