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大哥本來還沒當回事的神色一變:“你說什麼?”
聶煦卻認真看著他:“你說真的?你當真不記得寧先生了?你確定自己不是臉盲?還是病糊塗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要去試探奚大哥的額頭。
奚大哥側過頭避過,他仔細回憶一番,他的確是記得在聶煦的訂婚宴上見過一位寧先生,隻是如今想來,記憶很模糊,過程都知道,可就是記不起那位寧先生的臉。
奚大哥揉了揉眉心:難道是自己真的太累了?
聶煦歪頭皺眉打量他:“你真的沒事啊,不開玩笑了,你是不是真的有啥毛病?之前你不是還老是平底走路摔?不會是小腦發育萎縮,現在嚴重了吧?”
奚大哥沒好氣瞪他一眼:“滾蛋。”
他才小腦萎縮。
聶煦嘻嘻哈哈沒當回事,隻當奚大哥是開玩笑的。
但說著無心聽者有意,奚大哥揉著眉心,表情卻漸漸凝重下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位寧先生的確長得讓人過目難忘,也極出彩,可他怎麼就記不得了?
難道真的腦子生病了?
看來改天回A市後要讓家庭醫生給好好瞧瞧,不行,如果讓家庭醫生看,那全家都知道了,還是讓特助給他掛個號,改天單獨去醫院瞧瞧好了。
為了防止自己又忘了,奚大哥給自己的特助發了條消息,讓他替自己這兩天安排一下哪天有空預約去醫院。
奚大哥進了林家地下車庫後和聶煦分開,他徑直去了後宅,先去見一見老爺子。
說起來他也好幾年沒怎麼見過老爺子了。
隻有逢年過節會送了禮物回來,一開始隻是因為外公對小昊有意見,後來每次他們過年要來C市拜訪,小昊總是會生病,這樣一年年下來。
奚大哥發現自己竟是好久沒見到外公了。
奚大哥到林老住的小樓前時林老剛好和管家出來,看到奚大哥愣了下。
林老也好久沒見到這外孫,此刻瞧著竟是有些陌生:“你還舍得回來啊?不知道的還當奚總多忙呢,忙得都沒時間回來見我這老頭子,要不是老頭子離死不遠了,是不是還不回來呢?”
奚大哥無奈:“外公,大喜的日子,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外公肯定能長命百歲。”
他走過去,從懷裡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遞過去,溫和笑著,“外公打開瞧瞧,你肯定喜歡,這是我專門托人好不容易得來的。”
林老嘴巴厲害可到底心軟,哼了聲,還是接了過來,打開是個鼻煙壺,還是個老物件,價值不菲。
林老喜歡收集這些,沒想到這臭小子還記得。
林老果然挺喜歡,隻是嘴上不說,遞給管家,讓管家收好。
結果剛想詢問這外孫子的情況,奚大哥朝裡看了眼,詢問道:“媽和小弟呢?”
林老表情頓時淡了:“你自己去見吧,在三樓最裡麵的房間。”
奚母的身體這兩天雖然養著好了不少,但到底之前吐了血,加上奚母不常鍛煉體質差,病來如山倒,可不就一直起不來床。
林老也是心疼孩子,加上今個兒的確大喜的日子,也懶得因為奚青昊和好不容易見到的外孫子生悶氣。
奚大哥這幾天忙著一個大項目,奚母又沒讓人知道她生病的事,奚大哥並不知道。
隻是等進了奚母的房間,看到躺在那裡麵色蒼白的奚母,臉色變了:“媽,你這是怎麼了?”
奚母看到奚大哥招手讓他過來:“我沒事兒,就是生了點小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奚大哥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麵色蒼白但精神還不錯才鬆口氣:“小弟呢?你病成這樣,他怎麼還跑出去了?”
奚母聞言一怔,垂下眼,她心情很複雜,尤其是不久前剛接到奚青昊的電話,說那邊有很重要的事耽擱怕是趕不回來了。
即使早上看著他離開時奚母還在期待,也許小昊不會這麼不懂事,可事實還是讓她失望了。
父親……竟是猜對了。
奚母此刻心底湧上很多過往種種的感情想替奚青昊找理由,卻發現事實麵前,她很失望。
奚母將自己和林老的賭約說了出來:“看來你外公贏了,願賭服輸,這些年是我們太寵他了,他竟是這般欺負人。若不是寧先生運氣好加上當時剛好有照片作證,我甚至都沒辦法想想會有多少臟水潑到他身上。”
“寧先生?”奚大哥覺得自己大概瘋了,怎麼都是寧先生?不會……是同一個人吧?“是不是一個長得很出彩的年輕人,二十歲左右?”
奚母詫異:“你見到寧先生了?”她眉眼柔和下來,“這次是我拜托你外公特意把他請過來的,之前在拍賣會所,就小昊直播那次,你陪我一起過去的,當時寧先生就在台上,我們見過的。你還記得嗎?後來寧先生救了我,我怕你們擔心沒說。可寧先生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以後……還是暫時先彆給小昊資源了,他也該受點教訓了。”
她雖然心疼孩子,可父親說得對,再這樣下去,孩子怕是要長歪。
這麼多年,她竟然絲毫沒發現小昊竟然心裡是這麼想他們的,竟是如此的表裡不一。
奚母知道奚大哥一向最疼小兒子,耐心勸著,以至於沒第一時間發現奚大哥的不對勁。
奚大哥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竟然不隻是和聶煦那次見過寧先生。
他竟然後來還見過?
怪不得他記憶裡有好多個寧先生,他還以為都是不同的人。
如今想來……竟然是同一個?
奚大哥張著嘴,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想問奚母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可瞧著奚母憔悴蒼白的麵容,到底沒問出口。
直到出了房門,他摸著後腦勺,腦海裡閃過聶煦的話,渾身一激靈,他不會真的小腦出問題了吧?
不知是不是他有所思,真的往前走時,腳下又是一個踉蹌。
等他再站直時,發現他竟然再次記不得寧先生的模樣了?
如果是以前他也許隻當那寧先生長得沒記憶點,可今晚多次聽到這個寧先生,他覺得問題……似乎大了。
奚大哥拿出手機,幾乎是帶著刻不容緩的語氣讓特助明天推掉所有的會和合作,幫他預約醫院,掛號,他要去看病。
自己怕是……病得不輕。
而另一邊,寧長青和翁熊幾人被迎著進了宴會廳。
因為林老早就吩咐過,所以林家這次招待的人都認識寧長青幾人,畢恭畢敬的,讓翁熊幾人絲毫沒覺得不自在,反而愈發好奇。
他們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眼睛放光,時不時瞧著富麗堂皇的大廳。
因為來得早,晚飯沒來得及吃,寧長青和他們逛了一圈後乾脆去一旁角落吃東西。
翁熊幾人坐在角落瞧著越來越多的人,有些還是在電視上才會看到的人,還有一些很出名的明星。
“哇,那不是孫影後嗎?她這兩年沒怎麼來拍戲了,都說她出國度假了,沒想到竟然在C市,誒,和她一起來的是誰?長得好帥。”張彤彤是孫影後的顏粉,忍不住小聲雀躍開口。
隻是場合不對,否則她就跑去要簽名了。
翁熊喝了不少喝的,忍不住想去洗手間,卻又怕一個人走丟,他和寧長青最熟,所以拜托寧長青和他一起去。
寧長青帶他詢問了人,帶著翁熊先去了一樓,因為人多,隻能去二樓。
寧長青沒進去,在外等翁熊。
他站在角落的二樓欄杆前往下看,身側就是一麵牆,居高臨下往下看,神色間淡淡的瞧不出什麼情緒。
因為二樓人少,倒是還挺清淨。
就在這時,隔著他右側的這道牆後,突然傳來一道壓得有些低的女聲:“我們解除婚約吧。”
寧長青一愣,沒想到自己在這裡等人竟然還能聽到這個,但如果這時候走人的話,肯定也會被看到,怕是會更尷尬。
寧長青遲疑走與不走時,一道聲音很輕的男聲響起:“你決定了嗎?如果決定的話,那就依著你吧。”
女聲帶了哭腔,壓抑在喉間:“對不起,我知道我們是自幼定下的婚約,我知道我如果不想結婚應該提前說,可、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彆人異樣同情的目光,我以為我們兩家聯姻左右沒感情,可、可我還是不想……嫁給你了。對不起,對不起……”到了最後,喃喃一句,“如果你的身體是好的就好了。”
說完就是很急促的高跟鞋遠去的聲音。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顯然也沒給寧長青反應的時間已經結束。
寧長青這時再出去也完了,該聽的不該聽的也都聽到了。
他如今隻希望剩下的另外一個也很快離去,如此也能避免尷尬。
對方一直沒說話,最後輕輕歎息一聲,隨後像是無奈又輕輕笑了聲,不過很顯然是自嘲的笑,但並沒有任何怨懟,反而像是很坦然就這麼接受了。
寧長青原本以為對方也會從另外一邊走,結果對方卻是朝這邊繞了過來。
寧長青最先聽到的是輪椅滑動的聲音,隨後就繞了過來,寧長青偏頭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漂亮的臉。
男子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眼精致漂亮,但大概因為自小身體不好,臉色蒼白白皙,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讓他整個人有種易碎的脆弱感。
一雙眼很亮,乾淨透徹,此刻瞧著寧長青絲毫沒有驚訝,顯然早就知道寧長青在這裡。
他也挺意外對上寧長青平靜無波的眸仁,他推動輪椅滑過去:“我剛剛一直就在那裡,看到你和你朋友們了,也看到你們上來。你似乎對我和未婚妻的八卦一點也不好奇。”
寧長青看他也把輪椅推到欄杆前,將目光收回重新看向樓下:“留不住的人,也沒必要強留。”
年輕男人笑了笑:“你說得對。我知道你,視聽聲顏的節目我看了,你很厲害,也很灑脫。”段皓那種渣男,既然對方不喜歡了,那就不要了,誰愛要誰要。
寧長青朝他看過去:“你也很灑脫。”
有的人自幼生病,瞧著彆人同情而又憐憫的目光,性子很少有這麼能看得開的,大多數因為自卑以及種種原因,不願意見人,性子也較一般正常人性子稍微有些偏執。
男人聳聳肩:“可你瞧,我那前未婚妻一開始是抱著我也許能好的,隻是二十多年了,我除了一張臉能看,大概這輩子隻能是個廢人了。”
他說這些時語氣卻並沒覺得自己與彆人有何不同,可現實有時候也不得不麵對。
寧長青看他:“倒也不單單隻有這樣,你有替你到處尋醫問藥的爺爺,還有對你牽腸掛肚的家人,有些人也許窮其一生孤身一人。失去的得到的,誰也無法預知。”
田老和董老就是如此在意家人的人,他之前參加文化宮兩人也參與了,不過也是為了家裡孩子,想多結識一些能治病的名醫。
年輕男人神色柔和下來:“你認識我?”
寧長青:“不認識,第一次見,但能猜到,你是田家的大少爺吧?”
田老之前買了一株野山參,為的正是一出生娘胎裡帶病的大孫子。
年紀也相符,又在C市,也不難猜到。
田俞守眼底的笑意更柔和,他性子挺孤僻的,很少能與人真正敞開心扉,但不知為何見到麵前的年輕人,明明差了幾歲,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田俞守伸出手:“正式介紹一下,田俞守,很高興認識你,寧先生。”
寧長青伸手過去虛握一下:“田先生。”頓了頓,望著田俞守澄澈乾淨的眉眼,隻是即使對方掩飾的很好,卻還是帶了一些憂鬱,但他明顯掩飾的很少,不願讓家人擔心,“既然遇到了,田先生介意讓我診個脈嗎?”
寧長青還挺相信緣分,從之前拍賣會遇到田老,到後來文化宮又遇到,到如今遇到田俞守。
即使如此,他不介意把個脈。
當然如果對方不願意,也就算了。
田俞守一愣,隨即溫和笑了起來,顯然並不清楚寧長青是醫生,不過這個剛認識的朋友他很有好感,對方既然這麼說,那自有他的道理。
田俞守伸出手,寧長青的手指搭上他的脈搏。
藺珩隨著林老過來時就看到這一幕,林老本來是打算去門口接寧長青幾人的,走到一半聽人說寧長青他們已經到了。
要回去時剛好看到藺珩,也就隨他一起回來了。
林老沒怎麼見過藺家這個小兒子,但藺老的老來子如今又是藺家掌權人,他還是聽說過見過一兩次的。
尤其是對方這張臉記憶猶新,與寧小友幾乎不相上下。
但兩人又是完全不同風格的容貌,左右都是賞心悅目的。
藺珩將帶來的禮物遞過去,林老交給管家,才笑眯眯道:“難得你還肯來我這老頭子的壽宴,藺老頭身體還好吧?這幾年都沒看他出來。”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這幾個老頭都很少出來了。
田老頭和董老頭能理解,到處參加這個會那個會,就想多認識一些名醫。
偏偏藺老頭也不知怎麼,這幾年也很少露麵。
藺珩:“家父身體康健,隻是這幾年不愛出門。”
林老也沒追著這點繼續,等踏進宴會廳,前來的人看到他立刻上前打招呼,等招呼過一圈,看到奚大哥過來,林老讓奚大哥招呼。
他則是拉著一個林家的幫傭詢問寧長青幾人,得到確切的答案,他徑直朝角落走去。
藺珩卻是突然停下步子,抬頭視線精準落在二樓中間隔著的一道牆旁的兩人。
此刻從他的腳步隻能看到寧長青背對著他,因為身形高,完全擋住他身前的人,但隱約能看到是個坐在輪椅上穿黑色西裝的男子。
此刻寧長青的手抬起,不知是不是錯位,卻看到寧長青的手攥著對方的手腕。
藺珩的眉頭皺了起來。
林老本來要去角落,回頭發現藺家小子沒跟上來,回頭,順著他的目光仰起頭,卻意外看到了寧長青。
他乾脆走回去,也仰頭去看:“咦,寧小友怎麼跟田家小子認識?”
藺珩皺眉:“田家?”
林老早些時候已經聽管家說了,田老頭這次帶著大孫子過來的,說是得了一株野山參,知道他年紀大了,也要補補,所以乾脆大方分了一半給他當壽禮。
當然也是過來想讓他見見那孩子,說是過段時間要辦婚事,想讓他當證婚人,自然也要見上一見。
藺珩也想起來是誰了,隻是傳言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人,他並沒見過。
隻是此刻瞧著兩人還握在一起的手,眉頭皺得更緊。
而另一邊,寧長青收回手,倒是意外田俞守的情況比他想的要好得多。
他的目光落在田俞守的腿上:“你走路應該沒問題,怎麼坐著輪椅?”
田俞守低頭看了看,隨即聳肩笑了:“是沒問題,隻是走不久容易累,還有就是,有些跛。”
每次他出現,總會成為焦點,會收到很多人同情的目光,指指點點的,雖然習慣了,可他莫名不想讓人同情他,也不想讓爺爺他們難受。
所以正式場合,他乾脆坐著輪椅,反而那種目光少了很多。
寧長青點頭,田俞守的確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這腿也是如此,但是正常的沒太大問題,但身體的確弱,氣也短。
不過田老爺子自幼就用各種東西給他補,倒是情況還好,但即使如此,怕是也隻能活到四五十歲。
但田老爺子顯然怕自己這大孫子會更短命,所以到處尋醫問藥。
田俞守的情況比藺珩好多了,自然真的治起來並不難。
田俞守發現寧長青診完脈後一直看著他,意外問道:“是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難道寧先生真的會把脈?
寧長青點頭:“是有問題,但也還好。你想活久一點嗎?”
田俞守一愣,隨即忍不住笑了:“寧先生要幫我嗎?”
寧長青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你的腿沒辦法完全治愈,隻能稍微正常一些,走得慢的話,不細看可以看不出來。”
田俞守出生腿就不一樣長,是天生的,這種他就算真的華佗在世也愛莫能助。
唯一能辦到的就是瞧著不那麼明顯,加上鞋子裡頭改一改,可以彌補一些,倒是能勉強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