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母低頭怔怔望著水池裡的碎玉石, 她好半晌都沒回過神。
之前吊墜就出現裂紋,甚至一次比一次裂紋更大。
她其實已經打算等回到A市後重新選一個換掉,她一直記得寧先生之前的話。
可沒想到竟然就這麼碎了。
她以為自己會難過, 畢竟這是小昊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是那孩子的一份心意。
她還記得那時候收到禮物時的欣喜, 可此刻瞧著這碎成一塊塊的吊墜, 她似乎並沒有那麼難過,甚至胸前一直的憋悶也瞬間輕鬆不少。
她長出一口氣, 以為是自己之前一直糾結這事鬱結於心。
如今吊墜自己碎了, 她也不必再尋理由換掉它。
隻是想到剛剛看到的一抹鮮紅色,奚母以為自己受了傷,撥開衣服, 卻發現並沒有受傷。
吊墜上何時沾上的血?還是說隻是彆的東西?
奚母擔心寧先生的事很快出去了, 麵色也好看不少。
奚青昊坐在樓下的客廳裡, 正沉默陪著林老。
林老在打電話, 仔細聽都是有關寧長青遇襲的那個案子。
奚青昊撇撇嘴,那個拿刀的真弱,怎麼就沒把寧長青給殺了?一了百了。
隻是這個念頭卻在看到奚母下來時消失無蹤。
奚青昊看到奚母下來討好上前,剛挽上奚母的手臂打算詢問她的身體好一些沒有,可視線一移,落在奚母空蕩蕩的脖子。
那裡原本早就習慣存在的一條鏈子沒了。
下方墜著的吊墜自然也沒了。
奚青昊臉色慘白:“媽, 吊墜呢?你把吊墜扔了?那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
奚青昊鬆開手, 抓著頭發有些崩潰, 在原地轉了一圈, 腦海裡閃過段皓對他態度的反差,如果奚母也是如此,他還剩什麼籌碼?
奚母看他這暴躁的模樣, 眉頭緊鎖,如果是以前,奚母定會第一時間關心他怎麼了,可此刻瞧著奚青昊,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壞事。
奚母聲音淡淡的:“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性子怎麼這般暴躁?這是你對我這當媽的說的話嗎?”
林老那邊剛放下電話,聽到爭執看過來,剛好聽到奚母這話,詫異又意外。
還真是稀罕事,他這護犢子護得緊的小女兒竟然會斥責這便宜外孫?
奚青昊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他小心陪著笑臉,無奈:“媽,我這哪裡是暴躁,不是太著急了?畢竟這是我送的第一份禮物,意義非凡。”
奚母臉色好看些:“媽還能不知道?隻是這吊墜戴了十年,也不知為何,突然就碎了,剛剛碎在水池裡了,我已經讓劉媽處理掉了。”
碎了還怎麼戴?
奚青昊背在身後的手指掐著指腹,才勉強冷靜下來:碎了……竟然又碎了?難道這金手指還有期限?
怪不得之前段皓的也碎了。
可這豈不是說很快奚大哥和奚父的也會碎?
奚母卻抬步朝林老走去,話是對奚青昊說的:“等明天回去再買個差不多的戴。”
她也覺得自己跟魔怔似的,那麼普通的吊墜,平時去宴會很多人詢問過,不過她聽過也就算了,從未起過心思換掉。
奚母走到林老那邊:“爸,寧先生那事怎麼說的?那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行刺寧先生?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這可不是胡鬨的。”
她想到當時驚險的一幕,擔心又慌亂,之前一直壓下去的心慌仿佛再次湧上來。
林老瞧了眼恍惚的奚青昊,皺皺眉,總覺得這小外孫奇奇怪怪的。
不過聽奚母提及寧先生,他也有了笑意:“你身體好了?”
奚母頜首:“好多了。”
林老看她臉色的確好很多:“等下醫生來了還是要看看,寧先生那邊沒事了。也查清楚了,和淩晨一件案子有關。”
林老把淩晨寧長青、聶煦、奚大哥在黎色酒吧救人的事說了一遍。
“睿睿這小子,來C市也沒說來瞧瞧,不過這事倒是不錯,有林家人的風範。之前行刺寧先生的那人就是那個明星柯餘聰的助理,他已經都交代了。他對那柯餘聰有愛慕之心,不信柯餘聰做的事,覺得他是被冤枉的。淩晨過來後以為寧先生故意打壓陷害,記下寧先生離開的車牌號,後來一直蹲守在警局外,今天看到寧先生來簽字就一路尾隨到私房菜館。如今都交代了,他跑不掉了。”
奚母總算放下心:“寧先生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打壓陷害?那人自己心壞還把寧先生想的這麼不好……”
林老那邊給奚大哥打了個電話,掛斷後笑了聲:“你家那小子也不嫌累得慌,說是有要事回A市了,不過他已經又回來了,晚上能到家,明天陪你們一起回A市。”
奚青昊在一旁聽著兩人張口閉口都是寧先生,低著頭,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還不知道寧長青的身份都如此,如果一旦等知曉寧父寧母當年做的事,他們會放過他們嗎?
怕是連他也不會放過吧?
他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絕不能。
否則,他如今的一切都將會失去,他將一無所有,被所有人嘲笑是假的!
另一邊奚大哥掛了電話,登機的聲音響起,助理跟在奚大哥身後,著實想不懂這位奚總。
中午他在公司突然就看到奚總回來了,張口就問讓他之前去醫院取的東西。
助理一直貼身戴著,說著就要拿給奚總。
誰知奚總看到後,往後退了好幾步,才讓他先收起來。
當時助理覺得奚總是不是有病,去一趟C市把腦子給弄壞了?可這話不敢說,接著更讓人難以理解的事出現了。
剛回A市的奚總讓他跟著他再次回C市。
所以他就帶著一腦門的疑惑跟著來了機場。
還讓他戴好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
助理覺得不是他腦子不好,那就是奚總腦子不好,畢竟,辛辛苦苦跑來一趟就隻是為了讓他戴著這一袋子東西跟著去C市?
那奚總你打個電話讓他過去不就行了?何必辛辛苦苦跑來一趟?
奚大哥本來是打算明天再回去的,可他卻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可明明這個答案這麼匪夷所思,絕無可能,可他還是做了。
寧長青和藺珩吃過飯後先去了公司一趟。
王芸一早就等在那裡,她還不知道私房菜館發生的事,寧長青也沒打算讓她擔心,也沒提。
隻是王芸好奇看了眼陪著一起來的藺珩,卻也沒多嘴。
王芸把之前已經送過來的幾份合同遞過來,還有雅美星代言的藥妝樣品。
寧長青接過來打開仔細聞了聞,確定都沒問題應了下來。
很快在合同上簽了字。
隨後就是上次盲盒行動的合同,他暫時先隻簽了最後幾人一起代言的牌子,其餘得讓王芸先去查查。
等解決完合同的事,王芸將許導的戲進組時間告訴了他。
寧長青在公司待了幾個小時,等出來差不多也到了晚飯的時間。
寧長青本來要請王芸一起吃飯,王芸想到藺珩,尋個理由拒絕了。
寧長青也沒堅持,他和藺珩尋了個地方吃過晚飯,正打算回藺家,接到警局的電話,告訴他中午的案子差不多查清楚了,需要他來一趟簽字。
寧長青和藺珩轉道先過去一趟。
而另一邊助理租了一輛車開車帶著奚大哥出了機場。
奚大哥撥通了聶煦的電話,一接通,聶煦的聲音中氣十足響了起來:“你這孫子太不夠意思了吧?走也不跟我打聲招呼,你自己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
奚大哥揉了揉眉心:“我剛才在飛機上,關機了。”
聶煦:“你回去了?不是吧?你不接伯母了?再說了你還要過來警局簽字啊?”他們好歹是目擊者,他這就回去了?
奚大哥:“我上午回去的,現在又回來了,剛出機場。你知道寧先生現在在哪兒?”
聶煦覺得自己這哥們是不是瘋了,一天坐兩趟飛機,這是閒的了?不過他這一問,聶煦思緒立刻被帶走了:“你這話問對人了,我現在就在警局,等下寧先生還要過來一趟,你不知道,中午柯餘聰助理那孫子竟然跟蹤寧先生行刺……”
“什麼?”奚大哥這一整天倒來倒去本來很疲倦,這會兒徹底清醒了,“寧先生怎麼樣?有受傷嗎?”
他一連串問了好幾句,聶煦都沒能插上話,最後終於逮到機會:“當然是沒有,否則我還能有閒心跟你胡咧咧?放心好了,都查清楚了,那人也交代了。你趕緊過來,說不定還能見寧先生一麵。”
奚大哥:“我這就過來,你務必替我留住寧先生!”
原本還想著要怎麼見到寧先生來測試他的猜想。
如今倒是巧了。
等奚大哥飛快趕到警局外時,他立刻想推門下車,可手已經搭在上頭突然停了下來。
助理也剛要下車,看到這一幕愣住了:“奚總?”
奚大哥揉了一把臉:“辛助理。”
助理回頭:“奚總?怎麼了?”
奚大哥望著助理,目光專注得讓辛助理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隻聽對方突然問他:“你認識寧長青寧先生吧?”
助理點頭:“當然認識啊。”寧先生好歹是最近最火的素人啊,當然,按照如今寧先生的粉絲數,即使還沒一個作品,但已經差不多等同於流量了。
他女朋友還是寧先生的粉絲呢。
奚大哥鬆口氣,他垂下眼攤開手:“我現在說的話,你記清楚,辦好了,回去我給你漲工資。”
助理眼睛一亮:“多謝奚總!我肯定辦好了!”
奚大哥:“等下你隨我一起進去,看到寧先生就悄聲說給我,彆被人知道了。”
助理:??
他茫然看著奚總,啥?奚總在說啥,指給他看?難道奚總不認識寧先生?怎麼可能?還是說,奚總真的出啥問題了?
他想到之前奚總還偷偷去醫院……
難道是什麼疑難雜症?
奚大哥不去看辛助理古怪的目光,攤開手:“把醫院的儲存袋給我吧。”
辛助理奇奇怪怪遞過去。
奚大哥接過來前,想了想道:“等出來後隻有我們兩個人,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要信,隻告訴我一句話,就說我說的,讓我取下吊墜。”
辛助理:……??
他老板不會真的命不久矣了吧?
這都影響智商了!
辛助理吞了下口水:“……好。”
奚大哥這才接了過來,擺手:“你先下去吧。”
一直等車門關上裡麵隻有他一個人,奚大哥低頭垂著眼,打開儲物袋,裡麵是他的一些金屬東西,打火機還有彆的,而最顯眼的就是那個吊墜。
奚大哥想,自己肯定是想多了,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又不是拍電視劇?
可他明知是假的,但想到早上那個夢,他閉了閉眼,將吊墜重新戴了上去。
而另一邊,寧長青和藺珩已經到了一會兒,他去簽字。
很快出來後聶煦就迎了過來,說要請他吃飯,得知寧長青吃過了遺憾,想著那就隻能下次寧先生來C市再請了。
隻是心裡也著急,阿睿怎麼還沒來?
好在終於看到奚大哥帶著助理匆匆朝這邊走,等到了近前,他看到奚大哥視線環規一圈,越過寧先生,最後落在他臉上。
聶煦:??這孫子又怎麼了?竟然不理寧先生?
助理看到寧長青趕緊扯了扯奚大哥的西裝外套,低聲說了句什麼。
奚大哥一直保持著歪頭的姿勢看不清表情,甚至時間有些久,可等抬起頭時卻是笑著朝寧長青徑直走了過來:“寧先生,又見麵了!稍後我們一起吃個飯?
聶煦鬆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他錘了奚大哥的肩膀一下:“寧先生已經吃過了,你等下還是跟我吃吧。”
奚大哥直視寧長青的雙眼,略表遺憾:“那隻能下次吃了。”
寧長青點點頭,並沒太關注奚大哥,加上奚大哥這次穿的是襯衫西裝,襯衫扣到最後一個扣子,他並沒看到吊墜,也沒在意。
寧長青和兩人重新打過招呼,和藺珩一起先走一步。
直到寧長青擦肩而過離開,奚大哥一直背對著他,垂下眼,仔細看藏在西裝衣袖下的手蜷縮在一起忍不住在顫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或者說是這吊墜有什麼問題。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可結果呢,這麼魔幻的事竟然出現在他身上?
他戴上吊墜後竟然真的不認識寧先生了,甚至感覺剛剛那一刻渾身都不舒服。
隨著寧先生的離開,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他的手抬起突然大力扯開領帶,將扣子也扯開,迅速將脖子上掛著的吊墜給拽了下來。
金鏈子將他的脖子勒出一道血痕他也沒在意,幾乎是瞬間扔給辛助理:“你先拿著。”
辛助理慌忙結果,生怕這吊墜掉地上碎了。
他記得奚總可寶貝這吊墜了。
可這會兒怎麼回事?
聶煦剛回頭看到這一幕:“你有病啊?”突然自殘?
奚大哥此刻腦子亂糟糟的,他有很多不理解的事需要得到一個解釋,疲憊搓了一把臉:“沒睡好,剛剛腦子亂了下,忘了解開鎖扣了。我先去簽字,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聶煦哪敢先走,等人進去,問辛助理:“他這是怎麼了?跟二少吵架了?”
否則這個護弟狂魔竟然真的把戴了十年的鏈子給取下來了?
還真是稀罕事。
之前多少人說過,他都護得跟寶貝似的。
辛助理守口如瓶,搖頭:“這我也不知道。”
聶煦也沒再問,等奚大哥出來,聽奚大哥要回林宅,原先陪著一起去被奚大哥拒絕了:“我們是哥們,我也不跟你客氣,我有些要事要回一趟林宅處理,改天我再約你?”
聶煦表情也凝重下來:“你真的沒事?”
奚大哥苦笑一聲:“沒事。”他要怎麼說?說他自小護著到大的親弟弟,給他設了一個匪夷所思十年的陷阱,他甚至不知道這吊墜到底有什麼秘密。
他不知道對方是從何處得來的,可這東西到處透著邪氣。
更為重要的是,不僅他,他父母也各自有一個。
他要一個理由,他想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奚青昊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為什麼他會對寧先生看不清臉?這是特例,還是說在他過去十年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很多次?
隻是因為這一次頻繁與寧先生見到才頭一次暴露了?
奚大哥帶著助理回了林宅,他讓管家帶助理去吃飯休息,他則是大步去了主宅。
踏進去果然一眼看到客廳的林老和奚母,他勉強收起臉上的怒氣,表情平和打了招呼:“外公,媽。”
林老抬眼看他:“吃飯了嗎?”
奚大哥搖頭 :“還不餓,等下再吃,小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