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青昊被年輕男子這麼盯著,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誰?你找我做什麼?我不認識你吧……”
他說著餘光往後瞧,昏暗的包廂裡除了這個病態瘦弱的男子,沒有彆的保鏢,他猜想著如果自己此刻拉開門跑能逃脫的可能性有多少。
奚青昊可不覺得這人會是來幫自己的,找茬的可能性更多。
他還是奚家二少時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自己成了這幅模樣,他瞧著這人又熟悉,指不定就是來找他出氣。這種地方若是真的出點什麼事,加上這裡又是貴賓包廂,能訂到這個包廂的非富即貴,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如今的自己。
年輕男子瞧著他這小動作,在奚青昊驀然轉身時,掩唇咳了起來。
奚青昊趁著這個功夫,手已經摸到門把手,卻隻聽身後男子很低的聲音,輕飄飄傳來:“你確定不看看桌上的支票再走嗎?”
“支票?”奚青昊的動作因為捕捉到這兩個字停了下來,他之所以來這裡就是為了錢,甚至為了榜上一個肯為他花錢的,難道這人是以前見過他,專程為他來的?是看上他了?
想到這,奚青昊糾結一番後重新走了回去,等看到桌上真的有一張支票。隻是因為之前包廂太昏暗他沒看到,他拿起來,等看清楚支票上的數額,一雙眼放光:“一千五百萬?”
這數字太過巧合,讓奚青昊不得不懷疑對方是有備而來,知道他剛好缺了這麼多。
可瞧著這支票,想到隻要將這個還給奚大哥,他以後就不用再看奚家人的目光,他能重新走上巔峰,以後將這些欺負過他的人都踩在腳下。
奚青昊捏著支票,直接繞過茶幾坐到男子一旁的沙發上:“你想要什麼?我這個人?還是彆的什麼?”
年輕男子的咳嗽聲已經停了下來,可因為這發病,他整個人倚著沙發後背,像是下一刻就要沒了命。他耷拉著眼皮,就這麼瞧著奚青昊貪婪沒下限的模樣,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卻笑得人毛骨悚然:“你真的要拿走這一千五百萬嗎?”
奚青昊趕緊護住這支票:“你什麼意思?是你讓人把我帶來的,支票也是你讓我看的,如今你想反悔不成?”
年輕男子卻是直起身,將支票一點點從奚青昊手中抽走,拿支票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可你不想得到更多嗎?不想瞧著奚家沒落,不想重回奚家?不想看著奚睿、奚父、奚母那些將你趕出奚家的人看不上你卻又沒辦法動你的模樣?甚至,將寧長青……也踩在腳下?”
奚青昊想,他這段時日幾乎想瘋了,可他是最了解奚家的人:“你彆開玩笑了,就算我想,但你覺得這可能嗎?如今那一家三口可恨我恨得很,彆說回奚家,我隻要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都恨不得從沒認識過我。”
想到奚大哥對他的殘忍與冷酷,奚青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忍不住攥緊,偏偏男子剛剛的話卻燃起了他的貪欲,他太想了!
年輕男子卻是望著他這張臉:“我可以幫你辦到。”
奚青昊驀地抬頭,直勾勾盯著年輕男子:“你開什麼玩笑?”
年輕男子像是沒看到奚青昊這壓根不信的模樣,慢悠悠捂著跳得緩慢的心臟,幾乎讓他喘不過氣:“我糾正一下你剛剛的話。奚家並非一家三口,加上寧長青,一共一家六口人。”
奚青昊終於慢半拍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是說爺爺奶奶?”但他與這二老關係一般,因為沒有玉墜的加持,兩個老人雖然也疼他,但更看重的卻是奚大哥。
最重要的是,二老早些時候因為奚老爺子心臟不好,年前和奚老太太去國外療養去了,他們如果知道換孩子的事,怕隻會更討厭他。
年輕男子卻是道:“如果你成了二老的救命恩人呢?”
奚青昊:“這、這怎麼可能?”等奚青昊喃喃說完,意識到年輕男子可能是想演一場戲,可事情哪裡這麼容易,甚至他都不知道二老什麼時候回國,又怎麼剛好那麼巧?
年輕男子像是看出他的想法,慢悠悠笑了:“就因為沒這麼巧,反而才不會讓他們起疑不是嗎?更何況,怎麼不可能呢?正式介紹一下,如果你還沒被趕出奚家的話,這次見麵你應該能喊我一聲二哥。”
奚青昊:“??這、這……”他怎麼不知道奚家還有一個孩子?
年輕男子卻不知想到什麼,一雙眼沉沉的,更像是躲藏在暗處的餓狼:“奚老爺子奚老太太已經認了我當乾孫子。”也就是說,以後奚父奚母成了他的乾爸乾媽,還是直接越過二人。
奚青昊難以置信:“你是怎麼辦到的?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你恨奚家人?為什麼?你跟他們有仇?”
年輕男子卻是笑了:“仇?不,我和奚家沒有仇,更何況,我隻剩不到半年的命,我又能有什麼目的?無非是我都活不久了,一個人下去孤孤單單的,想多拉幾條命一起陪葬罷了。”
奚青昊更不理解:“你既然和奚家沒仇,難道……你和寧長青有仇?”
年輕男子依然搖頭:“我不認識寧長青。”
奚青昊:“可你……”
年輕男子望著一處,眼神幽幽的,卻是笑了:“因為寧長青死了,有人和我一起死之前才會感受到痛徹心扉的痛苦與絕望不是嗎?”為什麼同樣命不久矣,對方要活得這麼自在這麼滋潤呢?甚至死之前還有一段這麼美好刻骨銘心的愛情?他會親手幫他摧毀這一切,讓他死不瞑目。
奚青昊莫名打了個寒顫,他一直覺得自己夠狠,但不知為何,瞧著眼前渾身都透著一股子森寒的人更加膽顫。
……
寧長青一行人吃過一起回酒店,直到藺珩將人送到門口,寧長青站在門外想起什麼:“你定的哪家酒店?”
“嗯?”藺珩搖頭,“還沒定,等你進去我去旁邊的酒店看看。”他本來是想訂的,但這家酒店已經滿了,他過來的時候隻想著訂包廂,沒想到酒店全都訂滿了。
寧長青無奈:“那你什麼地方都不用去了,這附近的酒店肯定也沒空房間了。”
B市突然這比賽場地附近突然多了六百個國內外過來的選手,加上來看偶像的,肯定附近的酒店全都爆滿。除非藺珩跑去更遠的地方去住,但是以寧長青對他的了解,他明天肯定很早會過來送他,到現場看他比賽,一來一回不夠折騰的。
寧長青乾脆打開房間的門:“先進來吧。”
藺珩遲疑一下,還是跟了進去,等關上門,就看到寧長青邊摘帽子邊道:“這房間是雙人床,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睡我們兩個也夠了。當然你要是介意,那邊有沙發,也是能睡的,但估計會不太舒服,沙發長度不太夠。”
藺珩聽出他的意思,是怕自己介意他喜歡同性的事?藺珩不自然轉開身,想說自己也是,隻是這些卻不敢冒然開口:“自然不介意。隻是我的行李還在樓下車庫的車裡。”
寧長青也沒跟他客氣,把房卡扔給他:“我去洗澡,你下去拿了直接開門進來。”
藺珩瞧著他毫無防備的模樣,顯然並沒有將他當成可能“覬覦”他的人看待,也不知慶幸對方這麼信任他,還是無奈對方沒意識到他可能的心思。
藺珩很快拿了行李上來,因為寧長青明天要比賽,這次是直接打亂240分進行晉級,很可能第一局就抽上之前是A組的對手,兩人早早就歇了。
隻是藺珩躺在寧長青身邊,直到寧長青睡著,他才無聲無息睜開眼,不敢動卻也完全沒睡意:這怎麼可能睡得著?
而另一邊藺家,藺老爺子上了年紀之後覺少了也不怎麼睡得著,他看了一會兒電視,覺得有些睡意了,才喊來管家推他上樓。
管家邊推著藺老往電梯走,藺老歎息一聲:“幺兒又不回來了?他是不是又跑去找寧先生了?也不怕影響寧先生發揮?”
管家白日裡也陪著老爺子看了比賽,忍不住笑道:“老爺放心好了,寧先生那麼厲害不可能這麼容易受到影響的。”
藺老也笑了起來:“這倒也是,也多虧了寧先生,否則這時候老頭我怕是一想到幺兒的病就愁得睡不著……”
藺老的話還沒說完,客廳裡的電話響了起來,管家隻能先停下來過去接聽,隻是五分鐘後聽完表情卻是格外凝重的回來了。
藺老本來沒當回事,以為是那臭小子打電話回來,結果聽到腳步聲卻沒聽到聲音,回頭看了眼,剛好對上管家遲疑凝重的表情:“怎麼了?”彆是臭小子或者薑薑他們出什麼事了吧?
管家不知道要不要說,他們這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得到那一家的消息了,從將人送出國後,藺老頭兩年為了救回先生差點沒用儘一切辦法,加上藺氏的事焦頭爛額,大先生又幫不上忙,幾乎都是老爺一人頂上。
也就是這幾年先生掌權,老爺才鬆口氣,能養一養身體。
管家最後還是開了口:“老爺,是國外療養院的消息,說是……說是二爺沒了。”
藺老恍惚了一下才意識到管家口中的二爺是誰,他捏著輪椅扶手的雙手忍不住攥緊,枯枝般的手背上盤錯著青筋,可即使不願意承認,眼圈一瞬間還是忍不住紅了。
藺老仰起頭,長出一口氣:“沒了就沒了,昏迷不醒躺了這麼多年,早晚也有這一天。”他這麼多年了依然想不通,他這輩子也沒做什麼罪惡滔天的事,可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為了那麼點家業為了繼承藺氏,竟然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甚至找人綁了自己的親弟弟,最後還給幺兒喝下那麼毒的藥,作孽啊,真的是太作孽了,當年他得知自己罪行暴露,直接倒是乾脆,從樓上跳了下來,命是保住了,卻再也沒醒過來。
管家知道老爺是又想起過去那些事,當初小少爺出事,老爺又要穩住藺氏,又要瞞著,各種事情壓下來,那段時間真的是太難了,甚至當時小少爺還不知道能活多久,結果就在這節骨眼,還出了那件事。
可如今事情這般,管家還是輕聲將剛剛接到的消息都說了出來:“聽說一周前就沒了,當時療養院的院長是親自打電話告訴的……臨少爺,臨少爺說會過來一趟,可到如今都沒過去,打了電話過去已經是空號。院長找人去臨少爺一直治病的醫院,說是一個月前就失蹤了,到現在都不知所蹤。”
藺老眉頭皺得緊緊的:“查到去了哪兒嗎?”
管家搖頭:“不知道,但是院長那邊也查了,沒有回國的記錄,應該還在國外。”
藺老回憶起過去那些事,額頭上都是青筋:“那女人呢?她這些年都在做什麼?”
管家:“聽說前幾年……改嫁了,帶走了大部分的財產,跟著新嫁的丈夫去了彆的國家,是臨少爺給的。”因為老爺說過不用再在他麵前提及那一家的事,所以當時得到消息後,想著也不是大事,也就沒說。
藺老咬著後槽牙,可等聽到是臨少爺同意的,還是沒忍住抬起手遮住了眼:“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
管家有些遲疑:“老爺,當年的事……要告訴先生嗎?據醫院那邊的話,臨少爺和先生之前沒被寧先生救治的情況一樣,五臟六腑衰竭,怕是不到半年的命。臨少爺失蹤應該也與這有關,想必,是想在最後的日子出去散散心。”
藺老咬牙切齒:“告訴幺兒?怎麼告訴他?告訴他他的二嫂當年為了保住屬於害了他的二哥應該擁有的股份和財產,不惜直接給她的獨子也灌下了那種毒藥嗎?”說到後來,藺老也沒忍住胸口急促的喘氣,他至今都無法理解,那對夫婦到底是怎麼想的?
老二為了藺氏落到自己的頭上能順利繼承,不惜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毒手,灌了毒藥埋了,如果不是幺兒命大,怕是十二年前就已經沒了。
結果事發之後,他要與老二斷絕父子關係,從藺氏的族譜裡將老二除去,一旦老二不是藺家人,那麼屬於藺家的股份以及給他的財產自然是要收回的。
當時老二已經跳樓昏迷不醒,即使藺老真的斷絕關係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老二,可結果,他那二兒媳婦為了保住財產和股份,竟然覺得隻要一毒還一毒就好了,弄到了老二讓人喂給幺兒的毒,竟是喂給了自己的兒子。
虎毒不食子!
藺老想到當時二兒媳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過來時,差點沒自己氣瘋了,他直接喊著要報警,連之前的事一起都直接說出來算了,什麼影響他都不管了,可結果,那孩子卻在懇求他放過自己的母親,放過他們一家。
那孩子喊他一聲爺爺,那時候才十二三歲,他最後在孩子祈求的目光下,徹底無奈,他已經沒力氣再繼續跟他們一家爭論,如今一家三口,昏迷不醒的,中毒不輕的,還有一個連親兒子都不放過的,他還能怎麼樣?
藺老最終徹底放棄那一家,將藺氏的股份換成錢包括屬於老二的財產給了他們,足夠他們這輩子治病待在國外療養,隨後十二年,他甚少再讓人提及那一家子。
但那孩子的事藺老瞞了下來,他不願讓幺兒因此又背負上沉重的枷鎖,這事本來罪魁禍首是那對夫婦,是他們造的孽。
幺兒本就因為自己的親二哥要害死他加上身體不好整個性子大變,他更加不敢提,這麼一瞞就是十二年。
管家也紅了眼眶:“是我不該提的,老爺彆氣了,身體要緊……”
藺老搖頭:“我不是氣,我隻是覺得悲哀,明明藺家的錢財即使不當繼承人也足夠他們一輩子無憂,為什麼要爭呢?”結果最後害人害己,隻是可憐了那孩子,和幺兒一樣,成了人心貪欲的犧牲品。
當年他本來沒打算遷怒孩子,依然會讓他留在藺家,隻是那孩子最後即使自己的生母給他灌了毒藥,他依然選擇離開,既然如此,那他也選擇成全他。
管家安慰道:“老爺也彆擔心,已經派人去找了,等找到如果臨少爺是個好的,如今先生的病就能好,到時候詢問一下寧先生,如果寧先生願意幫忙救呢?”
藺老卻是搖頭:“不要再提了……”先不說寧先生願不願意救,更何況,那孩子這麼多年不見,如何誰也說不好。
即使當時那孩子年紀小,即使他也是受害者,可當年藺老還是從那孩子的選擇中看出,那孩子的心偏的依然是自己的父母,怕是甚至還在怨他們吧,否則怎麼會那般選擇留在自己的父母身邊?
老二夫婦性子一個能對親弟弟下手,一個能對親兒子下手,那麼私下裡怕是更對孩子灌輸了不少不利幺兒甚至恨他的話,這也是他即使當年可憐那孩子,依然同意他們一家送出國不再管的原因之一。
藺家當時那麼難,他怕再留下他們一家會再出問題,而那時候藺家再也經不起任何動蕩了。
……
第二天寧長青六點不到就醒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和人睡一張床會睡不著,但大概對方是藺珩的原因,他沒多久就睡著了。
隻是這會兒睜開眼,卻並不像往常那樣平躺著,而是眼前不太一樣,他腰間多了一隻手,額頭抵著什麼,溫熱的觸感很像皮膚。
或者說他此刻整個人都在藺珩……懷裡?
寧長青整個人都愣住了,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睡成這個樣子的,難道其實他睡相並不怎麼好?可他怎麼完全沒印象?
寧長青動作很輕把藺珩的手臂給挪開,再迅速往旁邊一滾,平躺在一旁閉著眼,等了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往旁邊一看,藺珩正側身麵對著他躺著,眉頭緊皺,似乎夢裡睡得也不太安穩。
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和彆人一起睡覺,還是沒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寧長青眨了一下眼,重新看著天花板,這種新奇的體驗陌生而又微妙,但顯然並不討厭,隻是就在寧長青打算起身的時候,感覺到藺珩的呼吸有了變化,睫毛也顫了顫,顯然要醒了。
寧長青本來正常直接打招呼就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鬼使神差閉上了眼裝睡。
藺珩睜開眼時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茫然睜著眼,等下一刻視線對上咫尺之遙的寧長青,瞬間清醒過來。
他昨晚上沒有睡意,本來就睡得不太好,結果他也沒想到寧長青睡覺不老實,這完全與他印象裡寧長青清冷的形象完全不同,但莫名……有點可愛。
但對他來說卻是煎熬,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好在此刻瞧著兩人也沒怎麼樣,安然度過這一晚,他等下還是想辦法定個酒店,否則再來一次,他怕早晚會暴露。
寧長青因為閉著眼也不知道藺珩到底醒了還是沒清醒,直到好一會兒才聽到藺珩輕歎一聲,起身去洗漱了。
寧長青:??難道他睡覺真的這麼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