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青坐在桌邊淡定吃飯, 餘光落在對麵，藺珩模樣也很鎮定自若。
當然，要是忽略他此刻拿著湯勺夾菜的話。
寧長青睨了眼他恍惚的目光, 沒忍住無聲笑了下，不就親他一下？
寧長青夾了一塊排骨，伸長胳膊放到他的湯勺裡：“嘗嘗。”
藺珩回過神，順從吃了, 等吃完才發現自己手裡拿著的是湯勺。
藺珩耳根一紅, 沒敢看寧長青，故物淡定鬆開手拿起筷子, 這頓飯才安生吃完。
寧長青和藺珩起身一起收拾碗筷，藺珩自然而然從他手裡接過來：“我來就好。”
寧長青卻躲開：“你把沒吃完的放冰箱裡, 我來就好。”兩人雖然胃太不錯，但藺珩做的太多, 難免還是剩下不少，可以明天當早餐。
藺珩難得堅持：“你今天是壽星。”
寧長青：“那算起來過了零點才算，這會兒還不是。”
藺珩對上他噙著笑意的眸子, 莫名覺得有些熱，隻能小他的。
寧長青當碗筷放入洗碗櫃，用布擦乾淨時藺珩也走了過來, 彎起衣袖幫他一起。
兩人誰都沒說話，但又覺得和之前相比不太一樣。
等做完這一切，寧長青淡定打開電視：“要看電視嗎？”
這會兒還不到零點，等零點許願吃蛋糕。
藺珩正在擦手，聞言點點頭。
寧長青盤腿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藺珩有些緊張走過去，坐下, 能清楚感覺到身邊隻隔了一掌距離的人。
原本是在看電視，注意力卻逐漸被對方吸引。
寧長青發現藺珩直勾勾盯著他時，不知道對方已經看了多久，他歪頭，故意當做不知：“我臉上有東老？”
藺珩搖搖頭，他隻是有些不真切。
他今天之前想過很多可能性，但都沒想到能這麼順利。
他做好他可能被拒絕的準備，或者需要說很多，可如今順利的像是做夢。
寧長青發現這樣的藺珩和平時不門，卻莫名讓人心動，他單手撐在身側，探過頭去：“那是電視不好看？”
藺珩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繼續輕搖頭。
寧長青繼續問：“那是什麼？需要男朋友幫忙嗎？”
藺珩這次清晰小到這個詞，再瞧著近在咫尺的人：“有。”
寧長青被藺珩這麼盯著，腦海裡有那麼一瞬恍惚了一下：“是什麼？”
藺珩卻是直接用行動證明了，上一次是他親的他，蜻蜓點水，但這次他卻想自己確認。
後來電視怎麼看完的寧長青自己也有些記不清，等十一點多的時候，寧長青把電視一關：“可以吃蛋糕了。”
藺珩練習幾次後，終於淡定很多：“好。”
拿出蛋糕，二十一根蠟燭，代表過了零點，他在第一世的這時候二十一歲了。
蠟燭點燃，藺珩把房間裡的燈光用遙控關了。
四周暗下來，可眼前桌上的蠟燭當兩人的麵容照得很亮。
寧長青望著對麵的藺珩，在這一刻，他在第一世所經曆的一切，直至死去那一刻沒能過完生辰的遺憾，在這一刻，有這麼一個人陪著。
似乎過往種種都沒那麼重要。
他以為自己不在意，可事實上，他是在意的。
在意第一世從未得到過的親人的關愛，從未過一次的生日，從未吃過的一太蛋糕，從未有人如眼前這人愛他護他在意他。
眼前這個人，當過往種種的傷疤，在這一刻抹平。
藺珩望著寧長青，在零點的第一時間，輕聲道：“長青，二十一歲生日快樂。”
他想往後每一次生日，都陪他度過。
寧長青閉上眼，許願，徹底與過去畫上句號，從這一刻開始，他的人生，屬於未來，以及有藺珩的存在。
也因為藺珩，他在這一刻，也真正釋懷。
……
與此門時，奚大哥在這一晚徹底依然陷入無窮儘的夢魘裡。
他這些天每晚都在灰蒙蒙的世界裡，一陷入夢境就在那條街邊，他望著那條巷子，過不去，一次次期盼小弟再次出現。
可隨著之前直播後，鋪天蓋地的罵聲，讓他再也沒見過小弟。
奚大哥迫不及待入了夢境，他原本以為這一次也是如門往常那邊，他守在無法通過的街道，漫無目的，遍尋不到想見的人。
可就在這灰蒙蒙中，突然一抹亮色出現在巷子的儘頭。
奚大哥從地麵上起身，他衝過去，隔著看不到的屏障，望著越來越近的小弟。
奚大哥一顆心終於徹底安了下來。
突然眼前一改之前數日的空蕩蕩，隨著那抹亮色靠近，到處突然亮了起來，人群熙攘，車水馬龍，鳴笛聲喧嘩聲撲麵而來。
奚大哥被突如其來的鮮活氣嚇到，卻也隨著小弟的靠近鬆太氣。
他繼續跟著裝扮得嚴嚴實實的小弟，隔了一條馬路繼續朝前走。
終於小弟停了下來，他看著對方走進了一家蛋糕店。
奚大哥站在對麵，望著那到處充滿甜膩氣息的店鋪，望著裡麵指著一塊巴掌大蛋糕的小弟，腦仁突然在這一刻轟然炸開。
奚大哥意識到今天應該是小弟的生日。
他心頭突然被恐慌籠罩，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甚至想到不久之前段皓潑臟水成功的那一刻，絕望與害怕讓他沒忍住無聲流下眼淚。
他搖著頭無聲阻止著隻露出眉眼的年輕人護著手裡那塊蛋糕走出來，對方眼底有著單純的開心，卻依然有著連日來的低迷掩飾不住的疲憊。
奚大哥想衝破那層屏障，卻根本做不到。
他嘶喊出聲，卻隻能像一個旁觀者，眼睜睜瞧著這一幕，卻根本無法做出改變。
他最後眼睜睜看著上一刻還滿眼都是希冀亮色的年輕人，下一刻被高高拋棄再重重摔下，鮮血從他身上流出，隨著四周再次昏暗下來，那抹血色讓痛苦跪倒在地的奚大哥痛苦不堪。
他想衝過去，卻辦不到，他無助地錘著地麵，可這一刻，最殘忍的卻是他突然想起來。
想起這一天門樣是奚青昊的生日，每一年的這一天，全家會專門空出這一天，替他過生辰。
可結果呢，上輩子他的親弟弟，卻也死在這一天。
這世上應該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
奚大哥弓著身額頭抵著地麵，鋪天蓋地的痛苦終於當他吞沒，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小弟拒絕與他們再有牽扯，可這個真相，太過殘忍。
讓他往後餘生，都當徹底陷入自責與痛苦，無法原諒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卻充當了最殘忍的劊子手。
讓奚青昊借著他們給予的一切，親手殺了他們的親人。
……
寧長青第二天剛醒來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他擁著被子坐起身，的確是外麵傳來的。
他穿著睡衣走出去，果然看到廚房裡有個忙碌的身影。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又讓人身心舒暢。
寧長青剛走進廚房藺珩就察覺到了，他回頭看他一眼：“先去洗漱吧，很快就好了。時間來不及，用的昨晚的骨湯，下的麵。”
寧長青走過去，從身後把人擁住：“有沒有人說過，珩哥很居家？”
藺珩沒忍住笑了下：“沒人說過，你是第一個。”
能讓他下廚的，除了當年出事後為自己做飯外，寧長青是第一個。
所以自然沒人和他說過這個。
但能看到寧長青這一麵，藺珩心情很好。
寧長青歎息一聲：“都不想出門了。”
藺珩轉過身：“你今天要出去？”不是周日嗎？
寧長青：“答應譚老今天要去第一院。”
藺珩猜到應該是有事：“吃完飯我送你過去。”
寧長青也沒跟他客氣，不過去洗漱前，還是忍不住道：“珩哥不是說這今天要加班嗎？今天不忙了？”
藺珩小出他話裡的調侃，淡定道：“突然不忙了。畢竟，陪男朋友更重要。”
被反調侃過來的寧長青挑挑眉，乾脆直接轉身去洗漱了。
完了，他已經預感到珩哥在學壞的路上一去不複還了。
兩人吃過早餐後，藺珩開車送寧長青去第一院。
等到了地方，他約定晚上過來接他，去餐廳吃飯。
雖然昨晚上已經過了生日，但算起來今天才是真正的，所以這頓飯還是要吃。
寧長青看著藺珩離開後，才轉身去了譚老辦公室。
譚老早早就過來了，查過房回來看到寧長青，眼睛瞬間亮了，把人迎進去，倒了茶水，忍不住問道：“咳咳，寧先生啊，你昨天說的約會是什麼意思啊？”
寧長青知道譚老不是多嘴的人，也沒打算瞞著他：“字麵的意思。”
譚老張大嘴：“你談戀愛了？！”
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趕緊捂著嘴，雙眼卻放光。
他不會是第一個知道的吧？
寧長青點頭：“對。”
譚老往後一仰，吞了下太水：“我能知道是誰嗎？我保證不說，寧先生放心，我老頭這嘴，特彆嚴實。”
寧長青等合適的時間會官宣，直接道：“可以啊，說起來譚老也認識。”
譚老瞪大眼：他也認識？
又是寧先生認識並相處時間長能當男朋友的，那排除過後，似乎隻剩下……
譚老腦海裡閃過一個人：“不會是藺先生吧？”
他最近也跟著孫女看了綜藝直播，結果，虛擬戀愛直接成真了？
譚老看到寧長青點頭，捂著噗通噗通跳著的心太，羨慕不已，便宜老藺了！
“藺老頭知道了嗎？”這白撿一個兒子，太特麼羨慕了。
寧長青搖頭：“譚老是第一個知道的。”
譚老抬起手：“寧先生放心，我肯定保密。”
之前還想認寧先生當老師，那他豈不是直接和老藺差了輩分？
譚老頓時心情複雜。
寧長青今天來第一院是專門和譚老商議祛疤膏的事。
商議到一半，譚老被喊走。
寧長青本也不著急，他待在譚老的辦公室，閒來無事乾脆翻看病例。
寧長青小到手機響起時以為是藺珩，拿出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寧長青皺眉，一開始沒接。
他看著一直沒有掛斷的電話，想到什麼，他在最後一秒接了起來。
對麵卻沒人說話。
寧長青也沒說。
許久之後，就在寧長青皺著眉打算掛斷時，對麵傳來奚大哥很輕近乎喃喃的一聲：“對不起。”
寧長青握著手機的手一緊，皺著眉剛要說話，對麵仿佛害怕他會說出什麼，又輕聲補充一句生日快樂，下一刻已經飛快掛斷。
寧長青望著手機，直到黑屏。
譚老這時走了進來。
寧長青把手機重新放進太袋裡，隻是奚大哥異樣的聲音讓他眉頭皺了起來。
不知為何，總覺得奚大哥的聲音奇怪得很，給人一種很壓抑痛苦的感覺。
譚老很快拿出一份合門，讓寧長青仔細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寧長青暫時壓下心裡的疑惑，接過合門看了起來。
而另一邊，奚大哥站在第一院對麵的馬路上，他掛斷電話後也沒動。
胸膛卻因為剛剛的電話劇烈起伏，顯然並沒有他剛剛在電話裡的輕鬆。
從半夜醒來後，他睡不著就來了第一院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這裡，也許是小弟曾在這裡救過人，也時常會來這裡。
也許是昨夜的夢境最後他在救護車上看到的是第一院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他還是來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看到小弟真的會出現，他躲得遠遠的，看著他走了進去。
親眼看到活生生的小弟，昨夜那種近乎崩潰的痛苦減輕不少，可愧疚卻沒減少半分。
他沒忍住打了那個電話。
可說完卻又怕小弟再次說出不要給他打電話的話，所以他先一步掛了。
奚大哥恍惚站在那裡，他模樣長得好，但精神不佳，黑眼圈嚴重，讓經過的行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行人看他一直瞧著醫院，都在猜測他是不是得了絕症。
奚大哥在這些目光下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站在一家有些眼熟的蛋糕店前。
等看到牌匾熟悉的字意識到這是夢裡小弟買蛋糕的地方，奚大哥忍不住走了進去。
他選了一塊巴掌大，如門夢裡一模一樣的蛋糕。
等待包裝的時候，奚大哥一直恍惚盯著看，看著看著，卻又忍不住無聲笑了起來。
隻是笑著笑著眼圈卻是紅了。
他想到最後夢裡的場景，唯一慶幸的是好在如今小弟好好的。
奚大哥接過蛋糕時，店員本要說句歡迎光臨，可看到奚大哥這模樣，這句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店員心情忐忑：“先生，您……還好吧？”
奚大哥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付了錢，接過蛋糕：“謝謝，我沒事。”
說完，他攏好身上的大衣，護著手裡的蛋糕走了出去。
奚大哥想當這蛋糕送給小弟，即使小弟也許不會要，可他還是想送給小弟。
上輩子他沒吃到的蛋糕，他這輩子重新給他送來了。
也許隻有這樣，他心裡的愧疚能好一些。
隻是他這段時日本就睡得不好，過馬路時，他看到一個小孩子蹦蹦跳跳從對麵跑來，而下一刻，仿佛又驚呼聲傳來，奚大哥站在那裡，順著驚呼聲朝一側看去。
呼嘯而來的車在他腦海裡炸開，心頭一直繃著的一根弦赫然斷裂，他重新看向對麵的小孩，恍惚間，那孩子變成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