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舟道:“你們不做和尚,隻是剃光頭而已,還可以繼續吃肉。”
廟裡的小和尚當即嚎啕大哭。
陸彥舟尷尬地看向寶相莊嚴的住持,結果住持把廟裡那三個小和尚往前一推:“罷了,你等六根不淨,就此還俗吧!”
他這樣子,反而將三個小和尚嚇了一跳,紛紛道:“方丈,我不想走!”
住持道:“等你們長大了,若是還想學佛,再出家便是。”
陸彥舟見狀笑起來。
這些日子跟住持相處變多,他算是知道謝誠澤為什麼會喜歡來這裡,還喜歡跟住持聊天了。
景寧寺的住持一直到三十多歲才出家,早年一直四處走,這樣的經曆讓他見識廣博,為人也非常豁達。
那三個小和尚敢跟他哭鬨,也能看出來他對這三孩子很好,是個和善的。
三個小和尚就此還俗,換上了陸彥舟買來的新棉衣,吃上了陸彥舟讓人燉的肉粥。
他們正吃著,謝誠澤又來了,瞧見一群光頭就有點懵。
陸彥舟笑起來:“這些孩子頭發裡都長蟲子,我乾脆就讓他們剃了光頭。”
其實不止孩子剃了,那些老人也都剃了光頭。
無家可歸的人其實不怎麼在乎自己的頭發,災荒年過不下去,出家能活命的話,誰不願意出家?進宮當太監都是有人搶著去的。
這些老人都是沒有田地,年邁之後找不到活兒乾隻能四處流浪的,若非陸彥舟收留,多半活不過這個冬天,隻是剃頭而已,算得上什麼?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謝誠澤點頭認可,不過等他看到陸彥舟屋裡擺放著的中醫相關的書籍,就忍不住皺眉:“你在學醫?”
“我對醫術很感興趣,就學了學。”陸彥舟道。
謝誠澤不太讚成:“離春闈隻有三個多月,你……”
陸彥舟道:“程兄,你送我的書,我都看過了,不信你考考我。”
王林元是謝誠澤恩師,那王林元注釋過的書,謝誠澤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此時便開始提問。
陸彥舟全都答得上來,甚至能將那注釋全部背出。
謝誠澤震驚地看著陸彥舟,他將書給陸彥舟不過七八日,這些天陸彥舟還做了其他許多事情……
陸彥舟笑道:“在下不才,有過目不忘之能。”
謝誠澤:“……”
陸彥舟道:“程兄,我們不聊這些了,今日我買了一些紅薯回來,我們去烤紅薯?”
“烤紅薯?”謝誠澤有些茫然。
陸彥舟知道謝誠澤從幾年前開始,就要處理政事。
瑞王非常妒忌,但他卻知道,做這些壓力很大,尤其是謝誠澤隻是太子,尚不是皇帝。
太子因為處事不當被今上罰跪的事情,這兩年時常發生。
謝誠澤難得出來,定然是想要鬆快一下,他就乾脆帶著謝誠澤去做些不需要動腦的事情,比如和一群孩子一起烤紅薯。
烤紅薯要時間,陸彥舟還找來一些稻穀扔進
火裡,讓它們爆成米花,孩子們就搶著吃。
謝誠澤看得稀奇,陸彥舟見狀,撿了幾個乾淨的給他:“程兄,要不要嘗嘗?”
謝誠澤並未拒絕,嘗了嘗。
這米花沒有味道,但他硬是在孩子們吵吵嚷嚷的聲音裡吃出些甜味來。
等紅薯熟的時間裡,陸彥舟跟謝誠澤說了些鄉野趣事,這些都是謝誠澤沒有聽過的,自然聽得津津有味。
“紅薯應該已經差不多了。”陸彥舟從火堆裡找出一個細長的紅薯,剝開一半送到謝誠澤嘴邊:“你嘗嘗。”
謝誠澤愣了一會兒,張嘴咬了一口。
陸彥舟忍不住笑起來。
這個世界的謝誠澤麵對他的時候很平靜,讓他有些拿不準謝誠澤的心思,但現在太子殿下都已經張口吃他遞過去的東西了,對他肯定不是沒有感覺的。
對上陸彥舟的笑容,謝誠澤頓了頓,連忙接過紅薯道:“我自己吃。”
陸彥舟沒有再做什麼。
之前那幾個世界,他都不曾好好追求謝誠澤,這個世界慢慢來也挺好。
謝誠澤此刻,卻因為陸彥舟突然的舉動有些赧然,他不去看陸彥舟,移開視線,然後就見背著孩子的陸蓉站在不遠處。
謝誠澤當即道:“朱大嫂,你要吃烤紅薯嗎?天冷,吃個紅薯正好能暖暖身體。”
陸蓉並未在謝誠澤麵前露出什麼異樣,笑道:“程少爺,我以前常吃這東西,已經不愛吃了,我要留著肚子等下吃乾飯。”
謝誠澤聞言道:“我今日帶了些臘肉過來,大姐你讓廚房蒸上,給大家下飯吧。”
謝誠澤到底是太子,往常也端著有架子的。
但他喜愛陸彥舟,對著陸彥舟,還有陸彥舟身邊人,自然就親近幾分。
前幾日謝誠澤雖未過來,但送過好幾次吃食,陸蓉對他給吃食這事已經習以為常,這會兒就道:“我立刻讓人蒸上。”
周圍的孩子恰好聽到這話,一個個兩眼放光,那是恨不得馬上就能吃上飯。
陸彥舟見狀道:“程兄,你可彆再送這樣的吃食了。這些孩子吃的比村裡的孩子還好,再這樣下去,指不定就有人故意把孩子往我這裡扔。”
“是我思慮不周。”謝誠澤立刻道歉。
“無事,”陸彥舟看向謝誠澤,意味深長,“我知道你是惦記著我才送的,我很高興。”
謝誠澤的心跳又不自覺地加快,胸口脹鼓鼓的。
撫上胸口,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怎麼了?”陸彥舟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謝誠澤的臉色已經恢複正常,“我家中還有些事情……要回去了。”
“我送你。”陸彥舟道。
謝誠澤是坐馬車來的,陸彥舟將謝誠澤送到馬車旁,又拉著謝誠澤說話不讓謝誠澤走。
等長風拿著一個小陶罐跑過來,陸彥舟將那陶罐遞給謝誠澤:“程兄,這是我不久前做的小吃食,你拿著吃……你太瘦了,要好好吃飯。”
據他所知,謝誠澤這個太子平常忙於政務,會忘了吃飯……據說謝誠澤的胃口還不太好。
於是,他就用心臟病人吃了有好處的芝麻做了些芝麻丸子,給謝誠澤當零嘴。
謝誠澤接了,陸彥舟這才讓開,目送馬車遠去。
“小九,”陸蓉叫了一聲,“你這樣子……跟他是不是太親密了?”
陸彥舟道:“七姐,你沒發現麼?太子喜歡男人,他對我有意。”
陸蓉大驚失色:“什麼?”
“我也喜歡男人,因而第一次見他,就發現他喜歡男子……”陸彥舟勾起嘴角,笑容涼薄,“我按著瑞王調查到的他的信息,做出他喜愛的模樣……他接觸我幾次後,就對我上心了。”
“你喜歡男人?”陸蓉皺眉,她之前一直在花街柳巷待著,自然知道男人跟男人的事情,彆人這樣她無所謂,但自己堂弟這樣,她卻有點不能接受。
陸彥舟一副這不是什麼大事的樣子:“對,我喜歡男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子喜歡我,如此一來,我們要複仇就簡單很多。”
陸蓉還有點恍惚,陸彥舟又道:“說起來,太子殿下挺單純的,之前定然沒經過事兒,我沒花多少工夫,他就上鉤了。”
陸蓉聽到堂弟這麼說,莫名地有點不是滋味。
她恨死了那狗皇帝,一心想要殺了狗皇帝,狗皇帝的兩個兒子,自然也不想放過。
但想想這些日子謝誠澤送來的種種東西,再看看她堂弟這不擇手段的樣子……她有些心緒不寧。
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雖然跟謝誠澤接觸不多,但也看出這位太子殿下人很好,彆的不說,這京城的貴人,有幾個能像太子這樣,一點不嫌棄他們收留的孩子的?
若是一刀把人殺了也就罷了,這騙人感情……
陸彥舟見陸蓉這副模樣,心情不錯。
不枉他把陸蓉弄過來,還不遺餘力地自黑。
再過些時候,陸蓉就該同情謝誠澤了。
陸彥舟又道:“七姐,明日我會去京城一趟,見一見瑞王。”
陸蓉聽到這話,才收拾好心情,隨即道:“小九,你到時千萬小心,彆被瑞王察覺到不對。”
陸彥舟道:“七姐你放心,瑞王以為我對他情根深種,對我非常信任。”
陸蓉:“……”
都怪那該死的狗皇帝!她家小九以前多麼單純善良的一個孩子,養的魚兒死了都要給它立個碑,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了!
不過不說小九,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陸蓉心情複雜地繼續忙活去了。
陸彥舟卻是回了自己住處,拿出謝誠澤今日給他帶來的書看起來。
同一時間,謝誠澤打開陸彥舟送的陶罐,取出一顆黑乎乎的丸子來。
“殿下,我先試試?”謝誠澤的護衛開口。之前的番薯是看著進火烤的也就罷了,這種來曆不明的東西,太子殿下可不能隨意入口。
謝誠澤道:“不用。”
說完,謝誠澤就咬了一口手上的丸子。
濃鬱的芝麻香味在嘴裡彌漫開來……謝誠澤慢慢吃完一個,將陶罐的蓋子蓋好。
他是該好好吃飯,注意身體。
瑞王一直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他這邊的官員時常被瑞王的人針對。
這次主持科舉的官員是他恩師的學生,也是忠心耿耿的太子黨,陸彥舟若中進士,成為他師兄的門生,自然而然會被劃分到他這邊,也會被瑞王盯上。
他總要活久一點,把人護好。
想到陸彥舟,謝誠澤又有些後悔,後悔沒在景寧寺多待片刻。
他怕自己陷得太深匆匆離開,可這感情哪是他能控製的?明明剛從景寧寺離開,他就已經開始琢磨什麼時候再去了。
可惜他沒時間總去。
謝誠澤抱著陶罐,開始思索自己的東宮都有點什麼東西……他打算選兩樣,今天晚上收拾出來,明天差人給陸彥舟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