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看燈籠血紅染2 (更新+4.19補更……(2 / 2)

再次見到大師兄時是在劍宗十方界,他已經換了身裝束,穿上了那身藍汪汪的弟子服,頭上係著一根綠油油的發帶。

想當年師尊穿上這身衣服時,他們師兄弟九人笑得前仰後合,如今看著大師兄穿上這身滑稽的裝束,小八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反而眼中悲色漸濃,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滾滾而出。

“原來我還是沒忘啊。”

大師兄成了劍宗十方界的弟子了,同他的師尊一樣是個外門弟子,時不時受人擠兌,再去做些雜活。

又過了一段日子,小八見到了三師兄,三師兄入了天川玄音閣,做了一名音修,穿著一身飄然白衣,眼神冰冷,神色漠然。

小八見到他時,三師兄正在竹林中吹簫,小八聽了一會兒那悲涼的簫聲,眼淚又落了下來。

見他落淚,三師兄倒是很平靜的對他說道:“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已經成為補天閣的弟子,便不要再想著那些前塵往事,安然度過此生便是。”

小八真的不懂為什麼他們都可以這麼淡然的放下仇恨,難不成隻有他還記得死去的師尊和師尊斷成兩截的劍,難不成隻有他還記得下落不明的五師兄和他們的小九師弟嗎?

難道真的隻有他一個人還記得這些事情嗎?

他心中很複雜,很失望,對師兄們對此事的冷漠感到心驚,隻覺得自己的心被泡在一盆冷水裡,日複一日的冰冷下去,見到師兄們也再不負往日的熱情了。

縱使師兄們忘卻一切重新開始,他也不會忘掉那些仇恨的。

師兄弟的關係漸漸變得疏遠而陌生,這些小八都能感受到。

四師兄拜入了丹塔,從劍修變成了一名丹修,知道他在補天閣,也從未來補天閣找過他。

後來門派弟子大比,小八見到了四師兄,四師兄穿著丹塔的金色弟子服,看上去像個金元寶。小八穿著補天閣的銀色弟子服,看上去也像個銀元寶。

再次見到昔日陽光開朗的四師兄時,四師兄也顯得極為冷漠。

一旁的人問小八:“少閣主,那不是你在南山劍派時的四師兄嗎?”

小八剛要同他說話,四師兄便冷漠地將臉轉到一旁,對那位修士說道:“都是前塵往事罷了。”

對於四師兄的“背叛”,小八沒有前幾次的刻骨銘心,隻是微微有些悵然罷了。

弟子大比後,小八便要開始閉關修煉占星術了。

他日複一日的在觀星台修煉占星術預測天機,空閒的時間門很少,偶爾看著天上的群星,便會想起躺在乾草堆上,嘴裡叼著草葉,非要拉著師兄們陪他看星星的日子。

他再也不用拎著招牌和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跟著六師兄和二師兄出去擺攤算卦賺那幾枚可憐的銀錢了,他現在穿的衣服很是華貴,上麵的日月星辰圖案都是用金線繡成的。

他那個破舊的星盤已經放在儲物戒指中,好久沒有拿出來了,補天閣的閣主將一個很古老的星盤給了他,由一塊隕石織成,具有強大的星辰之力。是修習占星術的人夢寐以求的至寶。

因為要夜夜修煉觀星術,他的作息也發生了改變,白天睡覺,夜裡起來觀測星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清晨的陽光了。

他很少開心過,每次占星結束後,都經常回想起在南山劍派和師兄師弟們在一起的日子。

那時沒有人逼著他修煉,沒有人告訴他要出人頭地,也沒有人告訴他修真界是如何殘酷,沒有人告訴他要在修真界好好活著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師尊把一切風雨都隔絕在外。

他又常常想起和二師兄出去砍柴的時候,那時他們都很窮,沒有錢買儲物戒指,砍完的柴隻好租個馬車運回來。

他二師兄在前麵拉著馬車,他躺在高高的柴火上,嘴裡叼著根摘來的新鮮草葉,看著逐漸下沉的夕陽。

南山的紫藤樹開得如火如荼,隔著很遠就能看見。

中秋節的時候,補天閣的少閣主月上小雅受到了許多名貴的禮物,他在這堆禮物中翻來找去,終於找到了一盒月餅。

味道太熟悉了,他還沒有吃呢,就知道這是二師兄親手做的。

這一天晚上他一邊吃月餅一邊流淚,像個傻子。

修真界太大了,人一旦分散就很容易找不到彼此。

*

六師兄成了一名魔修,以前總是他總是笑盈盈,有點輕浮的樣子,說話也總是音調上揚,還總是愛騙他愛捉弄他。

這次小八與他相見,六師兄還是那個笑嘻嘻的樣子,看了一眼他身上銀色的弟子服,笑得很開心:“小八師弟,你穿的像個銀元寶啊。”

小八笑了,“六師兄,你現在穿的像個黑煤球啊。”

修真界這麼大,如今分散在各地的人居然漫漫重聚了,七師兄穿著一身白衣,牽著一隻紙鳶來到了補天閣。

七師兄見了他,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歎息一聲,“時間門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一點沒有長大呢,還是少年模樣啊。”

小八紅著眼睛,又忍不住眼淚了,哭著說道:“你忘了麼,當年師尊說我體質特殊,身上有很強的星辰之力,時間門在我身上的流速要比彆人慢上許多,因此我長得也慢些,你不要一見麵就嘲笑我。”

七師兄拍了拍他的腦袋。

占星術修煉到最高層便是言靈術,言靈術修煉到最高層次便是因果律。

修煉到言靈術最高層次,凡是說過的話,日日都會一一應驗,隻是自身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若他日尋得害死師尊的凶手,他必將用出他這輩子最惡毒的詛咒,詛咒那人屍首分離,不得好死,道門儘毀,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血海屍山。

七師兄歎了一聲,望了望遠處的天空,“總活在仇恨裡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這修真界很大,有趣的事情也很多,若心中總懷著仇恨,便再也看不見外麵的美好景色,鑽進牛角尖裡就不好了。

師傅師尊以前也說過,人一旦極端就容易生出心魔,一旦生出心魔,輕則廢了一身修為,重則萬劫不複身死道消。

七師兄又輕輕笑了一聲,把手中的紙鳶遞給了小八,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小九師弟之外,屬你年紀最小,你瞎操什麼心,能不能修煉到渡劫期都不一定,還是乖乖待在補天閣做你的少閣主,每天看看星星就好了。”

他很想跟七師兄說,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看星星。

七師兄言語委婉,卻說的很對,以他們的力量想要報仇簡直是以卵擊石,修行之路極為坎坷,即使是驚豔絕倫的天之驕子也要修煉千年,才能僥幸突破到渡劫期。

千年的時光啊,恐怕再深的仇恨,再深的執念,也在這流逝的時光中慢慢被磨平了吧。

就像隨著溪流被衝刷岸邊的鵝卵石,再堅硬的棱角也會被水流磨平,況且時間門的威力遠遠比水流要大,想來他日自己也會被這歲月打磨成一顆圓潤的石子,再也不複昔日的尖銳棱角。

“我現在是小八,還是月上小雅?”

師尊的麵容也在他腦海中漸漸模糊起來,故人的麵貌已將不像最初那般清晰了。

人一旦分散,彼此親密無間門的關係也會產生一道看不見的縫隙,縫隙越來越大,人情也就慢慢變得疏冷,隔閡便在這無意間門產生,那些感情也漸漸變得淡漠。

修煉占星術確實會使人變得冷漠,補天閣的少閣主月上小雅天賦奇絕,能看破即使是渡劫期大能也不能窺探的天機。

他的占星天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最有可能修成因果律的絕代天驕。

他在補天閣接受萬人朝拜,被人奉若神明,即使是渡劫期大能在他麵前也要和顏悅色,求他指點迷津。

可是為什麼,那璀璨的星空看起來那麼憂傷。

這充滿憂傷的星空啊。

*

大師兄自刎了。

大師兄在十方界被人捉住,那些人向他逼問小九師弟的下落。

他早就知道了小九師弟的行蹤,拜入劍宗也是為了尋找天才地寶,給身受重傷的小九師弟療傷。

小八趕到的時候,就見大師兄仰天長嘯一聲,手中寒光一閃,頓時紅血殷殷,揮劍自刎了。

他那一劍斬碎了自己的神魂,那些渡劫期大能的搜魂之術無法施展。

站在人群外的補天閣少閣主,再次感到了昔日的那種讓他深入刻骨的茫然。

他的腳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再也不能往前一步了。

大師兄倒在地上,頭上係著的那根發帶綠油油的,發帶沾了血,他想起了和二師兄擺攤畫桃花符,不小心撒在衣擺上的紅色朱砂墨。

他那頂天立地的大師兄,總是擋在他身前的大師兄,這一刻倒下了,他的眼睛還睜著,想來是極不甘心的。

見到補天閣的少閣主,圍在大師兄身邊的人群頓時給他讓出一條路,穿的像個銀元寶的補天閣少閣主穿過人群走上前,輕輕地合上了大師兄的眼睛。

*

那天晚上,他躺在觀星台上睡了一覺。

在夢裡他又回到了南山劍派,紫藤樹的花全都開了,小師弟坐在樹下的小板凳上,安靜的剝著核桃。

三師兄又從山下扛回了一袋胡蘿卜,他把胡蘿卜倒在庭院中,堆起了一座高高的胡蘿卜小山,那隻雪白的垂耳兔趴在高高的胡蘿卜山安睡,時不時甩一下耳朵。

遠處的小木屋升起嫋嫋炊煙,是二師兄正在做飯,晚飯經常吃包子,這次他不用猜就知道是什麼餡兒的。

每次三師兄扛著一堆胡蘿卜回來,二師兄包出的包子肯定都是胡蘿卜餡兒的。

幫二師兄燒柴的六師兄又是一臉不滿地蹲在一旁小聲嘟囔:“怎麼又是胡蘿卜餡的包子,看我不把三師兄的兔毛薅光。”

吃完飯,他跟著七師兄一起掏出了九齒釘耙,師兄弟幾人圍在巨大的垂耳兔身邊來給它梳毛,梳下來的兔毛在堆成了一個雪白的山丘。

他和七師兄童心未泯,拉著小九師弟在一堆兔毛上打滾。

五師兄在一旁哈哈大笑,雙腿化作一條金燦燦的蛇尾,卷起他們高高拋起,又把他們扔在兔毛上。

大師兄站在一旁朗聲喊道:“師弟,該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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