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看燈籠血紅染5 (更新+4.20補更……(1 / 2)

看燈籠血紅染5

兩人之間門隻隔著廣寒門的山門, 卻好似隔了萬水千山,世間門的一切都遠去了,在兩側重疊的山巒的陰影中,那個帶著鬥笠的青年抬起頭, 鬥笠之下, 是一張隻有世間門最冷的寒霜與月光才能勾勒出的麵容。

小九師弟長大了。

而他自己這些年卻還是少年模樣, 星辰之力讓時間門在他身上凝固, 他還是剛剛拜入南山劍派時的樣子。

戴著鬥笠的青年又輕喚了一聲:“小八師兄。”

小八提著燈籠, 緩緩踏上最後一級台階, 走向那飛簷翹角的山門。

離得近了,也看得更清楚了。

小八仔細端詳了他一會,神色有些恍惚了,眉眼還是那個眉眼, 可是一雙茶色眼珠沉靜淡漠, 再也不是南山劍派的紫藤樹下那個無憂無慮的孩童了。

“才過了十年, 你已經是渡劫期了麼?”

小九師弟沉默了好一會, 才低聲說道:“十年,很短麼?”

他的聲音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苦澀之意, 聽他這樣一說, 小八也沉默了。

十年之前小九師弟二八年華,十年之後小九師弟二十六歲。二十六歲修成渡劫, 放眼整個修真界, 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修真之人歲月漫長,十年光陰也不過是彈指一瞬, 可是對於他們而言,十年,真的很短麼?

“你殺了廣寒門, 仙門勢力盤根錯節,從此之後你便永無寧日了。”

小九師弟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一顆紅色流星劃過天際,小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前所未有的濃烈,似乎是上天對他的某種警示和預告。

他看著小九師弟,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師弟,忘記仇恨吧,和師兄一起退隱江湖,放下這一切吧。”

在說這話一刹那,小八才忽然想起當年大師兄和二師兄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不知他看向小九師弟的眼神是不是也和師兄們一樣,充滿了擔憂與不安,他忽然理解了師兄們的心情。

小九師弟又對他淡淡一笑,麵貌一時間門竟有些微微淒然,“師兄,我放不下。”

小八一是黯然。

小九師弟放不下仇恨,正如月上小雅忘不了自己是南山劍派的小八。

忘也忘不掉,放也放不下,他們的執念都太深太重。

三年前他種下的言靈術,竟然是由小九師弟來應驗的,前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環,誰又知道今日的因,又會在何日種下苦果。

又是一顆赤紅的流星劃過天際。

小八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隱隱能聽到天上的星星對他發出冷笑。

*

重霄殿被滅門了。

正是當年導致大師兄揮劍自刎的罪魁禍首之一。

山門傾塌,玉柱崩毀,小八提著燈籠來到這裡,血雨如潑墨,染紅了半個山頭,天上火雲赤赤,狀若泣血。

一隻白狐站在倒塌的玉柱上,九條尾巴垂在身後,仰頭看著天上的火燒雲。見到有人過來,便低下頭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小八手裡的燈籠上。

“你這人好生奇怪,太陽還沒落山,手裡提著燈籠乾什麼。”狐狸說話了,是一個柔和男聲,很是動聽,就像潺潺流水

“太陽總會落山的,不是嗎?”小八說道,他看著那隻狐狸,狐狸的雪白毛發被夕陽的餘暉鍍上一層燦爛的金邊,讓他想起了總愛趴在胡蘿卜堆上睡覺的三師兄,那隻垂耳兔也有這樣一身雪白的皮毛。

三師兄是和五師兄那條黃金蟒蛇一樣暴躁的兔子,對師弟們倒是很有耐心,小八天天在他身上爬來爬去他也不惱,實在被煩得不行了,就用爪子撓撓臉,繼續埋在兩隻長耳朵裡睡覺。

狐狸瞅了他一眼,甩了甩身後的九條尾巴,又仰頭看著天上的火燒雲。

小八對他這一身雪白的皮毛感到很是親切,這些年他一向寡言少語,此刻卻忽然想和這隻狐狸說說話。

“狐狸,你站在柱子上看什麼,是在看天上的火燒雲嗎,我從前有一個師兄,他也很喜歡趴在胡蘿卜堆上看天上的晚霞,他也很喜歡看火燒雲,可惜我們那座山上出現火燒雲的次數很少......”

他還要再說下去,那隻狐狸卻有些不耐煩了,身後的九條尾巴又甩了一下,有兩條尾巴還不小心纏到了一起,狐狸又把它們抖開,站在玉柱上對小八說道:“我不是在看火燒雲,我是在找一個人。”

小八掏出了星盤,對狐狸說道:“你找什麼人,或許我可以幫你算上一卦。”

狐狸的眼睛盯著他手裡的星盤,一雙蜜色的狐眼裡突然露出凶光,伸出一隻前爪指著小八破口大罵:“補天閣的臭雜碎!”

說罷猛地縱身一躍,朝著小八撲來,小八拿著燈籠和星盤轉身就跑,誰想到這隻狐狸速度快的很,追了他好幾個山頭。

那隻狐狸一邊追一邊罵:“補天閣的臭雜碎,天天拿個破盤子算來算去,老子朝哪個方向逃都能被你們算到,今天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割了你的舌頭挖了你的眼睛!”

啊?

仔細一想,這種事小八還真沒少乾。

果真前日因,今日果,天上的星星誠不欺我。

小八掐著法決跑出了殘影,真氣耗儘也還是沒能甩掉這隻矯健的狐狸,夜晚來臨,小八實在跑不動了,停在一棵老樹前呼哧呼哧的喘著氣。

那隻狐狸也累的要命,嘶哈嘶哈地吐著舌頭,小八伸出兩隻手舉手投降,欲哭無淚地說道:“狐狸大爺,我真跑不動了,有什麼仇什麼怨過會再說,現在先歇歇吧。”

狐狸的兩隻前爪刨了刨地,找了塊石頭趴了上去,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小八倚著樹坐下,又拿出那個燈籠,趴在石頭上的狐狸出言諷刺他:“逃命也不忘點燈籠,你們補天閣的雜碎都這麼特立獨行嗎?”

“倒也不是。”小八提著手裡的燈籠轉了一圈,手裡掐了個法決,燈籠裡亮起燭火,結著露水的林間門草地上突然出現一個影子。

一個高大的青年身後跟著八個小小的孩童在山林間門行走,雖然隻有一個影子,這青年看上去也很是嚴謹端方的樣子。

畫麵一轉,青年身後的八個小小孩童都長大了,一起在樹下舞劍。

影子又是一變,變成了一隻垂耳兔在地上打著滾,一條蛇爬過來,和垂耳兔打成一團,

燭光一閃,影子又起了變化,一個青年在吃包子,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扒開了包子皮兒,正準備悄悄扔掉包子餡,被坐在他身邊的一個青年發現,隻好又連皮帶餡的把包子咽了下去。

那狐狸看著看著也來了興致,“倒像是人間門的皮影戲,看著怪有趣的,這個想扔掉包子餡的是誰?”

“是我六師兄。”

“那這個不想讓他扔掉包子餡的人是誰?”

“是我二師兄。”

燭光再次一閃,影子再次變換,一個青年正在放紙鳶,狂風刮來,紙鳶被吹得歪歪斜斜不小心掛在樹上,撞落了一地花瓣,一個小小孩童正在樹下扒著核桃,被掛在樹上的紙鳶嚇了一跳。

那個放著紙鳶的青年走過來,從衣衫裡掏出一包點心遞給坐在樹下的孩童,那個孩童一邊剝著核桃一邊吃了一塊點心,嚼了兩下後整個人忽然僵了僵,把那包點心包起來遠遠放在一旁。

狐狸好奇地問道:“他怎麼了?”

“被粘糕粘住了牙齒。”小八說道。

“噢,我也討厭粘糕,那個混蛋總會時不時的往我嘴裡扔一塊那見了鬼的東西。”狐狸舔了舔牙齒,憤憤說道。

那個孩童拿起剝好的核桃離開,枝繁葉茂的花束矗立在燭光中,花瓣靜靜飄落著,過了一會兒,一個背著雙劍的青年走了過來,見到了那包點心便吃了一塊,嚼了兩下後身影也僵了僵。

一個個子稍矮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走過來,背著雙劍的青年遞給少年一塊點心。

過了一會,兩人繞著樹打鬨起來。

總是在樹下打坐的一人搖了搖頭,將手裡的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流光轉動,劍舞生風,真是瀟灑極了。

“這個在樹下打坐的人是我師尊,背著雙劍的人是我四師兄,總愛捉弄彆人尋開心了。”

狐狸看得津津有味,從春日的萬物複蘇,夏日的姹紫嫣紅,看到秋日的蕭蕭落葉,一轉眼又到了冬日的皚皚白雪,皮影戲裡的大師兄帶著小八師弟下山曆練。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在白雪中遠走,狐狸正想再看下去,那些影子突然消散了。

“這就沒了?”狐狸有些意猶未儘。

小八一攤手,“沒了。”

“故事的結局呢?”

小八說道:“所有的故事都要有個結局才行嗎?”

狐狸低頭沉思了一會,抬起頭時剛想說點什麼,卻看到那個補天閣雜碎倚著樹乾,手裡提著那盞燭火搖晃的燈籠,眼中忽地滾落兩行熱淚。

*

狐狸罵罵咧咧的走了。

他那日險些被九色天雷劈得形神俱滅,好在用法寶避開了天雷外圍那些人的圍堵,僥幸撿回了一條小命,變成了一條毛色暗淡的狐狸,在山林間門的草叢裡鑽來鑽去,一連數日的疲於奔命後,終於遠離了那些人的包圍圈。

他欣喜地鑽出灌木叢,狐狸鼻子突然抵到了一個人的靴子尖,正想把鑽出來的頭縮回去,就被人拎著後脖梗那塊皮給提溜走了。

彆人守株待兔,那個混蛋守株待狐,可恨的是他這隻自詡精明的狐狸還真一頭撞在了他的靴子上,倒像是自己送上門似的。

後麵的事情狐狸不願回憶。

那混蛋確實強迫了他,如今卻又要放過他,說什麼天高海闊一彆兩寬,可是狐狸卻不想放過這個混蛋了。

*

狐狸的四隻狐狸爪都要跑廢了,才終於找到了那個混蛋。

這次他屠了無極門,據說當年這幫人逼得他師兄揮劍自刎,如今這個混蛋一個個的屠戮過去,新仇舊賬一起算,現在修真界血雨腥風,人人自危,有好幾位閉關的大能已經出關,準備將他斬殺。

狐狸站在一棵樹上低頭往下看,戴著鬥笠穿著黑衣的青年正站在樹下,手中的魔劍往下滴著血,在地上積蓄起一個小小的紅色水窪。

無極門原本是很氣派的地方,修行的是排兵布陣之術,可撒米為兵,化風為龍,有許多神奇秘法,這裡有許多漂亮的白塔,翹起的簷角垂落著做工精巧的銅鈴,裡麵的一草一木皆是按照天上的星位依次排列,與門派下的地脈遙相呼應,形成一處風水極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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