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一連五六日, 在白飛飛和憐星不遺餘力的鑽空式幫忙下, 盧驚綠和葉孤城的見麵時間陡然多了起來。
盧驚綠原本很是戰戰兢兢, 生怕邀月知道了後又要跟她鬨彆扭,後來發現邀月根本不管這事, 她對她一個要求,該練劍的時候全神貫注,以達到她給她設的標準。
這個對盧驚綠來說不是什麼為難的事,畢竟她一早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了。
不過高強度的練武加帶孩子本來就足夠花掉人大部分的精力,所以到了夜間,她總是困得很早。
每次葉孤城送她回來,她都能在回來的路上直接睡著。
發現這一點後, 葉孤城也不忍心總將她帶出來太久了。
這天晚上,兩人在鎮上隨便走了一圈, 他看到她打了個哈欠,便表示時候不早,可以回去了。
盧驚綠:“……”這才剛出來呢?
看她愣愣地站在那, 一臉迷惑的樣子, 葉孤城便解釋道:“我不想耽誤你休息。”
盧驚綠還沒來得及對他這番解釋發表什麼意見,他又想起什麼似的補充表示, 能每天見她和女兒一麵,他就很高興了。
至於單獨相處的日子,等她們跟他回了南海, 還多得是。
“說到南海——”盧驚綠忽然有點擔心, “你出來這麼久, 真的沒問題嗎?”
“不久。”他淡聲道,“才月餘而已。”
這是實話,畢竟他上次離開南海,一離開就是半年呢。
相比那次,這次真的一點都算不上久
盧驚綠卻沒立刻打消擔憂:“我記得飛仙島上大小事務一直不少。”
而且因為白雲城是南海之首,有些南海其他門派處理不了的紛爭,也會被甩到葉孤城這裡來。
葉孤城仍不以為意:“待回去後一並處理便是。”
事實上,有上次的經驗在前,這一回出發前,他還特地和跟了自己最久的幾個手下交待了一下,等於把大部分事都分工出去了。
如今見盧驚綠為此憂心,他便把這些安排一五一十告訴了她,末了道:“若真有什麼他們處理不了的事,還有長老壓著等我回去呢。”
盧驚綠:“長老?”白雲城還有長老嗎?
葉孤城聽出她語氣裡的疑惑,接著道:“三位長老好幾年不曾出過關了,所以你不曾見過。”
盧驚綠反應過來了:“所以這次你來之前,特地把他們請出來了?”
他點頭。
盧驚綠的愧疚心又重新回來了,她停下腳步望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葉孤城還不太明白:“怎麼了?”
“我真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她聲音很低,說到最後還耷拉下了腦袋。
“不麻煩。”他忍著笑,把長老們的原話說給她聽,“大長老得知我成了親,不知有多高興呢,還讓我千萬彆顧忌麵子,務必要把城主夫人追回來。”
盧驚綠是真的有點沒想到:“啊?他們不怪我嗎?”
葉孤城再度點了頭。
“為、為什麼啊?”她不明白,站在葉孤城親友的角度上,得知整件事始末,難道不該罵她忘恩負義嗎?
這回葉孤城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說大概是長老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娶妻成家吧。
古代人對繁衍看得很重,偏偏葉孤城從知事起就隻對一樣東西感興趣,那就是劍。
再漂亮的侍女打扮好了在他麵前晃悠,他也視而不見,去參加南海試劍會,碰上年少慕艾的彆派女弟子,他也隻當對手論處,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長老們明裡暗裡提醒他,他隻道:“既是試劍,那便要竭儘全力,否則如何對得起手中的劍?”
一本正經的語氣把長老們氣得不輕,偏偏又反駁不了他,隻能拂袖而去。
還有更多的例子,就不用說了。
總而言之,在看著他長大的三位長老眼中,葉孤城的性子,說一句不解風情,絕對不為過。
意識到這一點後,三位長老也就懶得替他操心這個了,反正操心了也沒用,跟他說多少,他都可能完全聽不進去,最後來一句他還要練劍,就結束對話了。
結果沒想到,他們都去閉關之後,葉孤城居然娶了妻。
雖然這婚事能成並不是因為他終於看上了姑娘,但好歹成了啊,更不要說聽他的說法,那個離家出走的城主夫人似乎還在外麵生了個孩子。
盧驚綠聽完其中原委,一陣無言。
原來在她之前,白雲城其他人也覺得他和他的劍才是一對啊!
這麼想著,盧驚綠忍不住低頭朝他腰間的劍看了過去。
片刻後,她準備收回目光抬頭的時候,餘光忽然瞥到他身後的那條小巷子裡,好像有一個影子在閃動。
巷子裡沒有點燈,相比他們站的街道,光線十分幽微。
在這樣昏暗的地方,忽然閃出一道影子,畫麵自然詭異無比,至少盧驚綠是切切實實被嚇了一跳。
“誰在那裡!”她一麵抓住他的手,一麵用另一隻手去握自己的劍柄。
葉孤城倒是比她冷靜許多,他武功高,稍一辨認氣息,便可以確定,身後沒什麼高手,所以大概率不是誰在裝神弄鬼。
之後回頭一看,果然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有個孩子正偷偷摸摸地翻巷子裡的垃圾堆。
一般來說,會淪落到翻垃圾堆的小孩,多半是那種從小流落街頭的小乞丐,但這個孩子卻有點特彆。
從他被盧驚綠那一聲嚇得掉了手裡那半個饅頭的時候,葉孤城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整齊,甚至臉也乾淨得很。
總而言之,完全不是小叫花子應有的打扮。
相比他注意到的特彆之處,盧驚綠的重點是自己嚇到了這個看上去最多隻有五歲的孩子,畢竟人手裡的饅頭都掉了。
再看那饅頭,似乎也有點發黴了,足見這孩子的可憐。
盧驚綠不由得抱歉又同情地上前兩步,跟他道歉,順便問他是不是餓了。
她道歉的時候,這小孩並沒有什麼反應,但等她問到後麵那個問題,他便繃不住,咬了下唇。
盧驚綠:“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好不好?”
小孩怯怯地站在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試探道:“什麼都可以嗎?”
“你被我嚇到了,我給你賠罪,那自然是你想吃什麼,我便給你買什麼。”盧驚綠應得毫不猶豫,應完還想把自己的荷包摸出來給他看,結果手往腰間一探,隻探到了劍柄。
話已經放出去了,她隻好扭頭去看葉孤城。
葉孤城點了點頭,意思是他帶了錢,她可以放心繼續說。
她放了心,再度望向那小孩,問道:“怎麼樣,想好吃什麼了嗎?”
小孩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道:“想吃年糕。”
盧驚綠:“?”你想了這麼久,結果想吃的就是這麼便宜的嗎?
本著說到做到的心,之後她直接領著這小孩去鎮上的酒館裡買了兩盤年糕,一盤蒸的一盤炒的。
兩盤年糕端上來的時候,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手卻一直沒動。
盧驚綠見狀,直接取過一雙筷子放到他手裡,道:“吃吧,這個是我們請你的。”
他這才放心吃了起來,一陣狼吞虎咽,看架勢起碼有好幾頓沒吃過了。
盧驚綠現在當了母親,對小孩子的耐性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尤其是眼前這個小孩還怎麼看怎麼可憐。
於是在他差點吃噎之際,她又及時給他倒了一杯水。
“吃慢點。”她說,“都是你的,彆急。”
小孩接過那杯水,一邊喝一邊紅了眼睛。
這模樣落在盧驚綠眼裡,讓她又心軟了幾分,忍不住問他道:“你之前……怎麼一個人在巷子裡?”
“我在等我娘。”他竟答了,“她說她很快就回來。”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但仔細一想,卻是叫盧驚綠立刻發現了不對。
她呼吸一緊,接著問道:“你等了你娘多久了?”
這個問題令小孩再度放下了筷子,而後從腰間解下了一根打了結的腰帶,數了一下上麵的結,說:“五天。”
盧驚綠:“……”
她抬起頭,和葉孤城交換了一個眼神。
對話進行到這裡,他們已經可以確定,這孩子是被他娘拋棄了。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和同齡的小叫花子一樣,在彆人家的垃圾堆裡翻食物,但身上的衣服卻並不破爛。
想來他娘決意拋棄他的時候,還特地幫他換了身合身的衣服。
盧驚綠感慨不已,再朝他望過去的時候,目光就更複雜了。
雖說這事與她無關,但萍水相逢即是緣分,這麼可憐的一個孩子,她還真做不到管完這頓道歉用的飯就直接置之腦後。
如果這是個女孩就好了,她想,那她就可以直接帶回移花宮去,避免他一直這麼淪落街頭,連一口飯都吃不上。
但這麼大的男孩,帶回去就不太合適了。
就在她躊躇之際,一直沒開口的葉孤城忽然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