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 王憐花的準備工作果然完成了。
他用這島上的草藥調製了一種藥液, 兌入水中,再以旺火燒之。具體原理因為說了也沒彆人聽得懂,他乾脆沒說。
他讓葉孤城脫了上衣, 去那桶燒過之後浮一層暗紅色的水裡坐下。
葉孤城對脫去上衣這一項遲疑了片刻,但也隻是片刻, 進了木桶裡後,他就立刻配合地上衣遞給了一旁的盧驚綠。
盧驚綠抱著他的衣服站在邊上, 提心吊膽地看著,問王憐花道:“然後呢?”
王憐花隻回答了一個字:“等。”
“要等多久?”她又問。
“快的話一刻鐘。”王憐花神色嚴峻,“慢的話……兩個時辰都不一定能看出什麼。”
說完這句,他大概料到了盧驚綠接下來想問什麼, 直接繼續道:“蠱是一門不亞於醫的龐雜學問,如果把中蠱和生病一起比,那有些蠱是普通的傷風, 有些蠱則是心肝脾肺有損, 而最厲害的那些,與不治之症也相差無幾。”
“我這藥液配得倉促。”他頓了頓,“倘若葉城主體內的蠱特彆厲害,那便可能要泡很久才能看出些端倪。”
盧驚綠聽得呼吸一窒, 再張口的時候,竟是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盯著木桶裡的葉孤城, 隻覺胸腔裡的心臟又一次被吊到了嗓子眼, 片刻都不得喘息。
王憐花見狀, 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葉夫人,你最好放鬆些。”
盧驚綠:“?”
“葉城主耳聰目明,你不放鬆,他心掛你,亦不能放鬆。”他笑道,“他若是不放鬆,今日這番驗證,隻會更事倍功半。”
盧驚綠:“我……那我儘量。”
她這麼說了,也這麼努力了,可惜效果甚微,以至於片刻後,王憐花又給了他們第二個建議。
王憐花道:“這樣吧,你們倆可以當我不存在,隨便說點兒話,就跟平時一樣。”
盧驚綠:“……”這好像更難了。
“算了。”躊躇好一會兒後,她做了一個決定,“我先出去吧,等你們驗證完了再叫我。”
“……也行。”王憐花點頭同意了下來。
盧驚綠就這麼出去了,出去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抱著葉孤城的衣服,但現在轉身回去放,難免不會再多耽誤點時間,所以乾脆就繼續抱著了。
隔壁的小院子裡,朱七七和沈浪正在協力準備今天的晚餐,盧驚綠本來想過去幫忙,但還沒走過去,就聽到沈浪滿是寵溺地來了一句彆鬨。
“你這樣,我不好下刀。”他語氣無奈。
“那就等等再下嘛。”朱七七軟著聲音道,“反正時辰還早!”
連續聽了這麼一段,盧驚綠再傻也知道,自己這會兒過去,無非是當一個不合時宜的電燈泡。
她隻好止住腳步,在原地繼續等。
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日落時分。
期間她不止一次好奇屋裡情況如何,但想到王憐花的勸告,全忍了下來。
等半個落日沉到海平麵下的時候,身後才傳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聲音。
她連忙回頭,看到王憐花從屋裡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去注意他的表情。
王憐花的表情很不好。
“葉城主的確中了蠱,而且他中的蠱,比我預想中更難對付。”他坦言道,“就眼下的條件,我無法保證能為他根除此蠱。”
盧驚綠在外麵等了這麼久,其實多少有聽到這個答案的心理準備,可真的聽到之後,她發現那些所謂的心理準備並不會讓她少擔心多少。
“那、那要怎麼辦?”她急切地問。
王憐花說他得好好研究一番,蠱非他所長,貿然處理不合適。
“不過葉夫人也不用太憂慮。”王憐花道,“葉城主體內的蠱雖然難對付,但眼下他神智清醒,那蠱也在沉眠,短時間內,他應當不會再為人攝住心神。”
“至於他的失憶症,其實也不嚴重,隻要日後找到辦法除了這蠱,便會慢慢恢複。”
盧驚綠聽完他的話,心裡大概有了數,而後鄭重地謝過了他,說是太麻煩他了。
王憐花卻隻是擺手:“世上能難住我的事不多,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一樁新的,我也想看看它究竟能難住我多久。”
說完這話,他就循著飄過來的飯菜香味回了隔壁,還讓盧驚綠和葉孤城記得一會兒過去吃飯。
盧驚綠點了點頭,抱著衣服側身進屋。
她進去時,葉孤城剛好從木桶裡起來,他的上衣在她手裡,腰腹以下的衣物又在水中浸了一個多時辰,幾乎全貼著身體,將線條勾勒得一覽無餘。
盧驚綠一抬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直接愣住了。
葉孤城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朝她看過來,發現她呆滯在那,還以為她是聽了王憐花的話在魂不守舍,忙快步走過來,低聲道:“雖是中蠱不假,但憐花公子也說了,眼下我並無危險。”
盧驚綠:“……嗯,我知道的。”
“那你緣何比下午更緊張?”他是真的不解,因為明顯能察覺到她的呼吸很快。
“啊?”其實她不止呼吸快,心跳也快極了。
葉孤城看她一派沒反應過來,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由想起昨夜在屋外,她吹久了風之後,也是如此這般。
他有些擔憂,一邊抬手探向她的額頭,一邊試探著問道:“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