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瑪尼實在是太大隻了,這體型差距是真實存在的嗎?明明是我們看著長的,怎麼一晃眼就長這麼大了。”
薩曼莎坐在他邊上監視畫麵,聞言搖搖頭。
是啊,當初一個小不點,謹慎又沉靜……現在說是保護區裡個頭最大的母獅之一也不為過。一晃快三年了,真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一樣。
她對獅群是很有感情的,就像人不舍得看自己的孩子受傷一樣。麵上不能去乾預,心裡卻時時在祈禱。
人不舍得看孩子受傷,獅子也不舍得。
屏幕上的定位圈顯示又發出了亮色警報,薩曼莎定睛一看,隻見另一個藍色小點正在朝戰場快速靠近。
“爸爸來了。”她笑了。
馬赫蒂像一陣風一樣卷進了兩個獅群之間,連雨簾都要為之讓步。黑耳朵和托托緊緊跟在它背後,吼叫著隔開雙方。水壩母獅拚命想繞過地主雄獅去攻擊敵人,但它們的陣型已經被拆散了,無法進行像樣的合圍。
“勸住了。”薩曼莎鬆了一口氣。
地主雄獅夠不夠聰明是兩個獅群發生衝突時會不會造成減員的最關鍵原因之一。
勸架失敗者如雄獅朱尼爾,在它治下Mbiri獅群殺死了Koppies獅群的一頭母獅和兩隻幼崽;還如保衛者雄獅,在它們的統治下渥太華母獅殺死了一頭賽姆格威母獅。
當然也有勸架成功的。
坎布拉獅群圍攻查拉拉獅群的暗鬃女時,地主雄獅伯二和伯三努力周旋,不但頻頻查看它的傷勢,還用身體擠在雙方之間阻擋進攻,直到把整個坎布拉驅散。
製片人們感慨著,草原上的安瀾也在感慨。
還好老父親來得快。
她看著水壩獅群在暴雨中走遠,這才抖了抖毛。不過打了一會兒,雙方已經是個個帶傷,雖然獅子傷好得快,但泡在水裡還是很不舒服的。
等險情完全解除,母親才把幼崽從後方領了過來。
一歲的小獅子已經不小了,坐著的時候還能抱在懷裡,行動的時候叼是已經叼不起來的了。因此它隻能時不時停下來等待,再用鼻子推推某些腳底打滑的小淘氣。
三頭雄獅都沒有離開。
馬赫蒂甚至在小分隊開始行走時挪動腳步,緊緊地跟在了背後。獅子們一路無言,連地吼聲也無,隻是沉默地在雨水中向前,向前,再向前。
密密的皮毛能擋住一部分雨珠,但身上還是冷了起來,小獅子們都在發抖。安瀾迫切需要把它們帶入前方的樹林裡去躲雨。
但小分隊可以繼續往前走,馬赫蒂卻無法再走了。
在水壩和平原領地的交界處,它停下腳步,終於發出了一記輕輕的吼聲,好像在詢問:你準備好了嗎,你真的準備好要離開了嗎?
安瀾噴了個鼻息。
衝突越演越烈,倘若哪天救援不及時,水壩獅群就可能殺死母親,或者殺死小分隊的幼崽,她必須在西岸也被人占領之前回到那片土地上去。
她很想把一切都解釋分明,這些話卻無法通過簡單的吼叫聲表達,雄獅也不見得能明白其中的含義。但不知怎的,安瀾總覺得父親能理解她的決定。
雨下得很大。
雨點打在馬赫蒂濕漉漉的毛發上,流淌到地裡,濺起帶著泥腥味的水花。黑耳朵和托托在更遠的地方吼叫著,短促而哀切,一聲拖著一聲。
其他三頭母獅已經帶著小獅子快走到樹林邊了,隻有安瀾還在草原上徘徊不前。她遲疑著,衡量著,明明早已下定決心,事到如今又有點不舍。
父親抬頭看了看天空,走上前來舔舔她的臉頰。
雨聲震耳欲聾。
安瀾深吸一口氣。
她最後一次把腦袋埋在父親耷拉下來的大毛領裡,和它抵著腦袋,貼著身體,然後不再猶豫地奔向了樹林。等她跑到母親身邊,再回頭時,就看到雨中那個身影還立在那裡。
馬赫蒂沒有吼叫,也沒有轉頭離開,隻是站在領地邊緣,遙遙地朝這裡張望著。
像被定住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