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王子要挨打。”其中一個遊客說。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兄弟。”另一個遊客喃喃地說。
頂著旅行團八卦的目光,兩頭母獅在樹林外停下了,讓蘇麗單獨鑽了進去。他們就看到那圓滾滾的身影漸漸消失,重新出現時背後已經跟上了另一個高大的身影。太陽穿過樹葉,在獅子皮毛上留下亮色的華彩,那種質感是畫筆無論如何都描繪不出來的,說是扣人心弦也不為過。
雖然繞路來這裡的遊客就是專門等著看白獅子的,但過去一段時間真正能蹲到卻很少。眼下看到這種電影畫麵,猛男遊客幾乎要興奮地尖叫起來。他趕忙舉起手機,開啟錄像,打定主意就算今天白獅要挨打,也要把挨打景象通通拍下來,留著到家裡去回味。
隻見王子跟在蘇麗背後走出樹林,嘴巴緊緊閉著,時不時停下腳步,抖動耳朵。幾秒種後,圖瑪尼走上去,先是繞著走了一圈,然後靠近嗅了嗅氣味。蘇麗貼著白獅,好像要給它一點安慰。不知道獅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交流,在圖瑪尼轉身離開,兩個姐妹立刻跟上了,遲疑了片刻,白獅子也跟上了。
向導用力拍了下方向盤,接著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在他身後的遊客就不用壓抑興奮了。他們中有的在吸氣狂按快門,有的在舉著手機找信號想要第一個發布震撼消息,還有的在叫獅子的名字。等後勤車過來,他們個個目光炯炯,恨不得三秒一催,敦促向導換好輪胎就出發,把車開到核心領地去看熱鬨。
核心領地也確實很熱鬨。
遊客到達時,就看到圖瑪尼正和破耳老母獅放鬆地坐在陰影地裡,斷齒母獅好奇地抬頭輕嗅著,尼婭斯比坐在它們背後,半闔著眼睛,像一尊諸事不管的大佛。亞成年在遠處警惕地分散開,似乎在揣摩這頭“新獅王”會不會對它們發動攻擊。反應最強烈的是黃眼母獅。這位母親擋在前方,背耳抬爪,連連哈氣,威脅著三四十米開外的王子。
“太慘了,太慘了。”猛男遊客沉痛萬分地說。
打起來,打起來,猛男遊客興致勃勃地想。
可惜他的願望注定要落空了。
在獅群背後,年輕的獅女王抖抖皮毛,站直身體。它發出沉悶的吼叫聲,這是一種勸阻,一種安慰,但同時也是一種宣告。決定已經被做出,就莊嚴不可侵犯。麵對這種聲響,黃眼母獅先是甩了甩尾巴,等回頭對上母獅首領的視線,才不情願地後退了。
這樣一來,整個獅群就靜了下來,主動權被放到了雄獅手上。母獅們或坐或臥,亞成年們重新聚攏,圖瑪尼在地上敲著尾巴,似乎在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王子站在大太陽底下,白得要發光。
在遊客們的屏息期待中,它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獅群,眼睛搜索著,判斷著。
許久,它下定決心,先是和最近的蘇麗貼了貼脖頸,舔舐它的臉頰;緊接著緩慢靠近,同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小分隊亞成年交換氣味,禮貌地相互嗅聞;最後緩慢地走到陰影地邊緣坐了下來,把前爪抱到胸前揣好。蘇麗追過去,在它邊上也趴下了。
大概是很滿意,獅女王在經過時用尾巴輕輕拍了拍白獅的肩膀。
這天晚上,獅群外出狩獵,它們沒有像其他獅群一樣讓雄獅先進食,但在餐桌上給它分出了一個位置。
從這天開始,天天如此。
它被要求和兩頭母獅首領一起巡邏領地、參與標記,偶爾在領地裡和其他母獅進行一些小獅子不能看但總是看到的行為。黃眼漸漸放鬆下來,接受了“新地主”,不再激烈反抗。
而王子自己也慢慢融入了這個大家庭。有一次向導竟然看到它在和年輕的雄獅們打鬨玩耍。它們抓著對方打滾,試圖把對方按倒在地,做出要撲咬的樣子,時而變成二對二,時而變成三對一。當其中一頭亞雄撲到它背上時,王子隻是不太開心地打了個噴嚏。
保護區官網記錄裡采用製片人說的話,寫道:
“這頭雄獅被允許加入了西岸獅群的生活,就像吃飯喝水那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