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愈合能力很強。
這是舉世公認的一個客觀現實。
安瀾在受傷頭幾天並沒有非常擔心這道子/彈擦痕, 畢竟那天受傷之後她仍然有餘力去奔跑和伏擊,頂多是有點不太靈活。再加上天氣寒冷,積雪未化, 總比炎熱的夏天安全。
這種擦傷沒有傷到骨頭, 隻是破開皮毛傷了肌肉, 原本該是好得很快。但在幾天之後,傷口非但沒有愈合, 反而變得有點氣味古怪, 走路時更是整條前臂和肩胛都疼痛起來。
她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
現在這種疼痛怎麼看怎麼像尼婭斯比腿傷感染時的樣子。
如果說先前安瀾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戴上定位圈, 傷口一惡化,她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人類一直在附近的山林裡尋找,也就是老虎走得快,嗅覺又更強, 才能夠每次都避開。眼下要調頭去找他們倒也容易。
就是怕小金橘不樂意跟著。
小老虎有好幾天沒在山裡瘋玩了,它總是緊緊蜷縮在她身邊,即使在進食時看到兩腳獸都會遠遠跑開。
安瀾雖然很是心疼,但多少也有點樂見其成。
之前在城郊趕路,有人跟著可以躲避偷獵者,現在回歸密林, 總不能抱著邊/防崗哨生活。
老虎和獅子的生存環境不一樣,東非的獅群早就習慣了被遊客參觀, 它們的曝光率和名氣也是能否得到救助的決定因素之一,靠得近點沒什麼問題;但生活在東北山林裡的老虎是不必接待遊客的, 它們碰到最多的除了巡護員就是偷獵者, 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除了生存環境之外,生存方式也不同。
獅子是群居生物,作為獅女王, 她可以看著孩子們;老虎則在大多數時候都在獨居,金橘長大了要自己立起來才行,見人害怕,見人就躲,至少以後不會去襲擊村落,也不會被心懷不軌的人哄騙。
這是件好事——
本來是件好事。
誰能想到這個擦傷竟然拖累至此,弄得安瀾現在要去“自投羅網”,直接陷入兩難局麵。總不好把小家夥獨自丟在山裡。
不管了,先試試吧,安瀾光棍地想。
她舔了舔金橘已經不再小的腦袋,用沒受傷的前爪拍了拍小老虎的肚皮,然後站起來。
金橘跟著站起來,原始袋晃晃悠悠的,肚皮也癟著。它看著精神還不錯,就是一直舔嘴巴,看來是因為兩天沒捕獵進食已經有點餓了。
一大一小慢吞吞地朝山下走,安瀾每走一步都得小拐一下,傷口因為牽拉而跳動灼燒著,幾乎讓人有種衝動要把整條前臂埋到雪堆裡去。
當疼痛因為長時間行走而加劇時,她就覺得自己那天屬實下手輕了,不應該把最後一個人放走。
就這樣走了半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山道上停著四輛車,一輛是從饒縣就開始追東北虎的黑省林業局專用車,兩輛是附近邊境支隊民/警的警/車,還有一輛是千裡迢迢趕過來的野生動物救助用車,上麵坐著獸醫和從貓科動物飼養繁育中心調來的工作人員。
現在是吃午飯的時候,在山裡找了一上午的搜索隊員都坐在車邊上吃飯。
從資料海洋裡把自己撈出來的虎豹專家任博士正準備把盒飯丟進垃圾袋,忽然眼尖地看到雪原上出現了兩點橘黃色,而且還在慢慢地朝這裡靠近。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老任啊你乾嘛呢?”老警/察拍他。
“你看那......像不像老虎?”任博士指著山上,“我沒晃眼吧?找了這麼多天了,我現在是看個豹子長得像老虎,看個棕熊也長得像老虎。”
一群還在扒盒飯的年輕人聞言都往山上看。
這一看,傻眼了。
幾個工作人員飯都不吃了,風風火火地就衝進車裡去拿麻/醉/槍,民/警們比他們反應還快,頃刻間已經丟下盒飯,拿了武器,就準備往山上跑,還是獸醫孫清開了車窗,喊著“慢點慢點彆嚇到她”。
一行人走到樹木相對稀疏的地方。
兩個民/警舉起麻/醉/槍,眯起一隻眼睛來瞄準,瞄著瞄著就覺得好像有點太簡單了。
大的那頭老虎乾脆趴坐著,動也不動,小的那頭警惕地豎著耳朵,時不時往後看,一副馬上要逃跑的樣子,但從頭到尾沒有離開過雌虎身邊。
“怪事。”老警/察開了個玩笑,“之前怎麼找都找不到,現在是離那麼近了都不跑......彆不是山上雪厚快沒吃的了,要把我們這麼多人一鍋端了吧。”
任博士就點點他,搖搖頭。
他們在這邊瞄準,安瀾在那邊等得都有點不耐煩了。
坐得這樣端正,就是為了讓人好瞄準,往正常點的地方打,不要出現當年草原上母獅被打到眼睛雄獅被打到貓鈴鐺的慘劇,但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槍/響。
一直等到金橘從她背後鑽出來,到邊上去趴下,麻/醉/針才遠遠地飛了過來。
安瀾很是放心地合上雙眼。
再睜開時,場景已經從一片茫茫的白色雪原轉移到了兩側積著臟雪的大馬路。
工作人員把她和金橘分籠裝在救助專車的貨廂裡,籠子頂上還蓋著非常有華國鄉土風味的塑料布,車開得快了,風一吹,邊角就像按不住的魚尾巴一樣亂拍,呼啦嘩啦響。
可能是用麻藥的劑量小,金橘已經醒了,正在一聲聲地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