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猜到了故事開頭, 卻沒猜到故事結尾。
她以為幾個偷獵者不會第一時間轉移陣地,那麼狼群在衝向屍體的時候也會跟著襲擊活人,遠距離子/彈不一定打得中, 近身之後要敢開槍就有可能誤傷, 不開槍就會被咬死。
劇本是這樣寫的。
哪怕在發現三個人提前轉移, 借著狼群都朝屍體撲去的時機爬到崖壁上,掙得一線生機,她也隻是在失望中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完全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場景。
借著月光, 她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個人接過藤籠, 然後把另一個推了下去。
從差不多兩層樓高的地方臉朝天地摔下去, 就是當場沒死也暈了,在狼牙之下毫無半點反抗能力,與死人無異。
偷獵者在對著動物犯罪時, 有沒有幾秒鐘想過人也是一種動物,又有沒有因此對人有過犯罪的想法、突破了人與人相處的底線呢?
安瀾在心裡冷笑一聲。
擔心鳥媽媽護崽心切直接飛下去挨一槍,她沒有急著解開獵隼身上的捕網, 而是繼續通過小範圍盤旋的方式觀察。
衝突過後可能是更大的衝突。
如果有的話, 她會抓住這個機會。
可惜安瀾能想到這一點, 經驗豐富的偷獵團隊頭目也能想到這一點,並且立刻著手去解決這個性命攸關的問題。
“至少這回狼能吃飽了。”格根壓著震驚, 故作鬆了口氣地說道, “又少了一把槍, 你的子/彈就得好好留著了,等會兒狼吃得差不多了我們就開槍把它們嚇走,算算時間,後援也差不多該來了......”
他不急不緩地說著後續, 莫日根緊繃的情緒也鬆緩下來,那一瞬間的惡意退去之後,不可置信就湧了上來。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裡,他靠在崖壁上盯著雙手,不明白剛才這雙手怎麼就自己動作了起來,把他害成了一個殺/人/犯。
格根比莫日根想得更多。
他首先想到的是——精神狀態不穩定成這個樣子,以後不能再把莫日根放在團隊裡了,否則就像放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咬一口。
緊跟著想到的是——那如果要把莫日根移出去,這個都敢殺人的瘋子會願意嗎?光靠知道內情這件事,能把他控製住嗎?對方完全可能以偷獵和走/私來反威脅啊。
如果......
不,不行。
格根咬緊牙關,迫使自己盯著地麵上的慘狀,思考著對策,但他越是思考,一個魔鬼般的念頭就越是在腦海中叫囂。
這一推推下去的不僅是阿爾斯蘭,仿佛也把所有人的理智和底線推進了無底深淵。
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一下子古怪了起來。
打斷沉默的是一顆滾落下來的石子,格根和莫日根抬頭一看,就看到那隻瘋子金雕又開始在空中盤旋,好像根本不會累一樣。
莫日根腦袋發熱,直接舉起槍。
但他的手在扳/機上按了半天,不知想到什麼,竟然沒有按下去,而是硬生生逼迫自己把槍重新端好,死死貼住崖壁。好像嫌棄貼得還不夠緊,他把藤籠解下來放在一邊。
他的這個舉動就好像一盆裝滿冰塊的冷水,潑得格根從頭到腳透心涼。
為什麼一個衝動的家夥竟然沒開槍?
為什麼一個剛推過人的家夥竟然要貼住牆?
莫日根是不是在戒備著他,這種戒備有沒有可能導致進一步的衝突,雙方都有槍,在這麼近的距離,如果發生進一步衝突,他真能占據上風嗎?
想到這裡,格根不寒而栗。
他完全沒想過莫日根可能隻是想留著子/彈防備蒙古狼,一心都撲到了兩人對槍這個可能性上去,並且越想越害怕。
最終他決定試探一番。
當狼群漸漸分散開來時,格根先是主動朝下方開了一槍,然後故作不經意地掃過莫日根,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動手吧。“
說完這句話,他屏住呼吸,等待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的什麼回答。
”行。“
誰知道莫日根答應得很痛快。
格根心剛放下去,就聽到舉起槍的手下忽然又補充道——
“我手裡隻有三枚子/彈了,你把背上那把槍給我吧,不然等會兒要是狼撲上來再去拿也來不及,我怕子/彈打光狼咬到我。”
放下去的心沒有提上來。
事實上,格根的心往下一墜,直接墜進了胃裡。
“也行吧。”他聽到自己冷靜地說,“那你先把這杆槍打空,你槍法本來就不太準,要是再背一把說不定更不準,都浪費了。”
莫日根哼了一聲。
他沒有動,他的手也沒有動。
這就是格根腦袋裡那根弦繃斷的時候了——他把瞄準底下的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上來,朝著手下就是一槍。
後坐力震得肩膀隱隱作痛,過幾天肯定會出現淤傷,但格根沒有時間去管,而是第一時間把槍/口拉回來,朝著踉蹌著往下坐的莫日根又是一槍。
他隻開了一槍,卻聽到兩聲槍響。
一股奇怪的感覺從腹部傳來,格根捂著肚子,頭暈目眩地坐倒在地,然後朝著已經不動了的莫日根開了第三槍,緊接著是第四槍。
四槍下去,他覺得人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才重重喘了口氣,一邊叫罵一邊把外套脫下來,將傷口包紮住。
格根甚至沒費心去想該怎麼處理屍體。
等會兒後援來了,隻要把槍、籠子、包裝袋等不屬於野外的東西都帶走,再稍微收拾一下衣服,晚上野狼會處理,白天禿鷲和其他猛禽會處理,彆說這裡平常沒人來,就是來了,荒郊野外死一兩個人有什麼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