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裡就是這群狼的狼穴。
剛才跑動時被其他灰狼擋住了看不清楚,風雪中氣味也不是特彆鮮明,現在一停下來,前麵的狼散開,安瀾就看到了領頭母狼臃腫的身體。
它懷孕了,要到狼穴來產崽。
狼群中有生育權的雌性有且隻有阿爾法母狼,在極少數情況下才會有其他母狼生育,剛才她的推測是正確的,這頭母狼的確是她的首領。
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安瀾稍稍放鬆了一點。
家族裡的其他成員也因為目的地到達而或多或少地放鬆了一點,一旦離開趕路模式,剛才還沉默寡言的北美灰狼或坐或臥,有的靠在一起說著悄悄話,有的在扒拉著雪花,隻有最開始就落在後麵的那頭黑狼孤零零地待在遠處。
安瀾覺得這可能是個搜尋記憶的好機會。
她四下環顧,準備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坐下來開工,為了不在情況未知時引起衝突,她甚至不敢穿過或繞過狼群,而是就近找了個石頭邊趴坐下來。
正當她準備閉上眼睛時,餘光瞥到雪地上一個東西動了一動。
那是一頭六歲的母狼。
它渾身上下披著厚厚的深灰色的冬毛,臉上有兩道和眼睛平行的灰褐色斑塊,和吻部到眼睛的白色線條共同組成了一個十字形,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正盯著她。
安瀾幾乎是立刻後悔了。
她不應該去做這個對視,大錯特錯!
肉眼可見地,十字鼻母狼的眼神從懶散變為專注,它的頸毛根根炸起,尾巴平直,前爪高抬,從地上一躍而起,就準備朝這裡衝來。
戰鬥一觸即發!
還沒用灰狼身體戰鬥過的安瀾當即站起來,也不敢奪路而逃,怕進一步激起對方的攻擊欲,隻能堅守陣地,弓起背部,低下頭顱,做出一個警惕的防禦姿勢。
就在這時,阿爾法母狼嚎叫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短促,有力,高亢。
它的嚎叫並不是為了阻止衝突,恰恰相反,安瀾本能地知道那是一種鼓勵——阿爾法狼正在鼓勵其他雌性家庭成員參與到這場“玩耍”之中,用和她的戰鬥來調節緊張情緒,作為它們服從命令的獎勵。
安瀾如墜冰窟。
她眼睜睜看著左右兩側各站起來一頭母狼,其中一頭耳距比其他狼看起來都大些,另一頭身上有些禿斑,不知道是生過病還是受過傷。
三頭母狼在阿爾法狼的注視中發動襲擊,它們沒有用聲音信號或肢體語言來相互交流,卻默契地從三個方向圍住了她。
十字鼻母狼上來就張口要咬她的背,與此同時禿斑母狼矮下身體準備撕咬她的前腿,寬耳母狼則是在她身邊警戒,隨時準備上來補刀。
受到這樣的威脅,安瀾不得不放棄接受記憶,轉而用全部的精力來保護自己。
她先是試圖繞著石頭打轉,在被寬耳母狼逼回來之後就換了個方法想要直接臣服避免受傷,但她對灰狼的社交信號並不了解,為免弄巧成拙,在該用什麼姿態臣服的問題上多考慮了片刻。
就是這片刻時間帶來了至少兩道傷痕。
母狼這裡咬得絨毛亂飛,公狼那裡也不逞多讓。
除了一直坐在外圍的黑狼,其他三頭公狼盯上了另一頭看起來非常膽小溫順的公狼,並悍然向它發動了襲擊。
膽小鬼大聲哀嚎著,熟練地扭頭就跑。沒跑出十五米它就被三個高級成員追上撲倒在地,選即是狂風暴雨般的啃咬。
一頭阿爾法狼鼓勵了襲擊。
另一頭阿爾法狼親自參與了襲擊。
兩邊戰場都是一邊倒的壓製,並且襲擊者的配合都很默契,動作也都很嫻熟,仿佛做過無數次,最重要的是,無論公母,襲擊者隻是短暫撕咬或啃咬,並沒有咬住不放,也沒有鎖喉。
換句話說,它們沒有使用致命暴力。
這個認知本該讓安瀾覺得放鬆,可事實上她不僅沒有放鬆,反而變得更焦慮了:前麵她還以為是貿然對視導致衝突發生,可現在一看,衝突卻是必然會發生。
在狼群中,隻有一種成員會受到這樣的待遇,扮演著這樣的社會角色,通常要倒這個大黴的也是一頭公狼和一頭母狼,並且無關體型,是性格上相對膽小弱勢的公狼和母狼。
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調節氛圍、轉移矛盾、粘合家庭關係,有時要去引導玩耍,大多數時候要當出氣筒。
總之一句話:其他成員需要減輕壓力、放鬆心情的時候,就是它們站出來挨打的時候。
安瀾五輩子加起來都沒拿過這種開局——
她穿成了一頭歐米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