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照看一隻企鵝幼崽?
用育兒袋, 用食物,用語言教學——然後再加上成噸的耐心。
從接手這隻小企鵝開始,安瀾和諾亞就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生活狀態,懶覺也不睡了, 魚也不摸了, 比賽也不開展了, 全部精力都花在了“不把孩子養死”這件事上。
從零開始飼養帝企鵝幼崽和直接接手帝企鵝幼兒園完全是兩碼事,後者可能隻會導致偏頭痛, 前者卻會成年企鵝頭痛胃痛脊背痛, 到處都痛。
才剛剛過去五天,幼崽已經經曆了三次危機。
第一次是諾亞的錯。
為幼崽取暖的成年企鵝本不該在晚上睡死,而是必須時不時檢查它的位置和健康狀況,但新手爸爸對此毫無經驗, 直接陷入了夢鄉。幸好小企鵝感到寒冷不斷掙紮, 才把養父喚醒過來,當時它的下半身已經漏到了雪麵上,全靠兩隻鰭翅扒著腳爪勉強停止住了下落的趨勢,大概更喜歡自己有尾巴的樣子。
第二次則是安瀾的錯。
因為眼下沒有大部隊出發去捕獵, 必須等待這波雄企鵝回來之後才能跟團出發,所以她和諾亞商量乾脆熬一熬,她先喂兩個禮拜, 諾亞再喂兩個禮拜,這樣就能趕上大部隊的進度, 和其他帝企鵝保持一致,始終處於集團的保護當中。
於是安瀾就開始了自己的花式吐魚肉生涯。
反芻是項技術活,而且說實話不太舒服,但最大的問題還不是這個, 最大的問題是她在狼世界裡做的反芻是吐到地上,在鸚鵡世界裡基本上沒喂過幼鳥,現在要嘴對嘴喂飯,業務......離熟練差了十萬八千裡。
第二天下午安瀾準時喂飯,正常情況下她吐出魚肉之後不能完全放掉,應該含在嘴裡讓幼崽自己來啄,但是她一下子沒叼住,把一大坨魚肉整個塞進了對方嘴裡,差點就釀成了慘劇。
經過這兩次驚險遭遇,新手父母稍微對養小企鵝這件事有了點深入了解,不由得吸取經驗教訓、更加謹慎小心起來,勉強堅持過了四天。
直到第五天。
第三次危機嚴格來說是他們兩個人的錯。
小企鵝在被收養之後一直表現得很膽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的需求,也不會在育兒袋裡亂動或者嘗試出來看看外麵的風景,大部分時間就是自己縮著,要不發呆,要不發抖。
安瀾私底下覺得這有點像棄貓效應,即被拋棄過一次的貓咪在回到主人的懷抱時會變得特彆乖巧,害怕被再次拋棄。
諾亞則是覺得自己正揣著條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個小時在震動的減肥腰帶,如果這玩意能發電,估計半個聚居地都能被照亮。
為了讓幼崽放鬆一點,順便慶祝一下它竟然成功活了四天,兩隻大企鵝就商量要不要讓它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畢竟這兩天除了空氣濕度上升之外總體天氣不錯,過兩天倒是可能會有暴風雪。
他們本打算慢慢來,由諾亞小心地把育兒袋提起來一點,安瀾則用腦袋幫助幼崽保持平衡,然後在幾秒鐘後把嘴巴撤走。
一開始萬事大吉,幼崽也對蒙蒙亮的世界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好奇,鼓起勇氣往外麵探了探頭,口中發出細小的鳴叫聲。結果安瀾在“觀光”結束時撤得慢了一點兒,諾亞又放得快了一點兒,直接讓她眼前烏漆墨黑,下意識地往後一仰——
小企鵝驚天動地地“嘰”了一聲,差點整個從育兒袋裡飛了出來。
安瀾:“......”
諾亞:“......”
兩隻大企鵝一隻訕訕地拎起育兒袋,一隻訕訕地把幼崽又推了回去,扭頭就看到圓圓和胖胖正朝這裡投來還詭異的目光。
同樣在歎氣的還有紀錄片攝製組。
過去兩個半月裡加布裡埃爾經曆了心情上的大起大落,先是守了一整周連個企鵝蛋的影子都沒見著,再是在覺得今年看不到養崽希望時突然整了一出領養,悲喜交加,搞得他連續好幾天都在仰望星空。
攝影組拍到了領養的全過程。
當時鏡頭正好對準的是那個角落——左邊站著一隻沒有和妻子團聚馬上要放棄幼崽的雄企鵝,中間站著一對無所出的企鵝夫婦,右邊站著兩隻正在和幼崽互動的雌企鵝,再沒有比那裡更適合拍攝鵝間百態的地點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固定視角,在雄企鵝離開後加布裡埃爾才能捕捉到小企鵝被從死亡線上救回來的瞬間。
他們不僅僅拍到了兩隻正在搶救幼崽的帝企鵝,拍到了兩隻正在低頭圍觀的帝企鵝,還拍到了已經走出二三十米正在回頭張望的帝企鵝。
這張照片可能會斬獲動物攝影年度大獎,但在畫麵被記錄下來的那一刻,加布裡埃爾完全沒有思考它價值幾何,滿心都被同情和喜悅占據了。
當天晚上三名攝影師慶祝了一番。
可是沒過幾天他們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小企鵝是被收養了,但兩名養父母怎麼看怎麼不靠譜,一副隨時隨地會把崽子養死的樣子,偏生帝企鵝幼崽還很不容不易照顧,跟個易碎的水晶製品似的,稍不留神就會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