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豹抱團生活缺乏記錄支持。
即使把搜索範圍擴大到習性相近的虎類和豹類,長期同進同出、同吃同住還共同禦敵、共同入侵的個體也極為罕見,此前最著名的隻有塔多巴安哈利老虎保護區被拍到的孟加拉虎四姐妹,而這四頭母虎當時都是亞成年個體。
當然了——什麼事都不能說絕對。
人類把老虎引入非洲,三代以內這些老虎就學會了合作狩獵,相關視頻數不勝數,許多專家認為再過幾十年它們很可能會變成以家庭為單位活動的大貓,就像獅子一樣。
環境決定生活方式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也許這兩隻剛剛性/成/熟沒多久的雌性認為獨自生活壓力太大,想要抱團取暖,又因為領地裡食物夠多,所以一直沒發生衝突。再說了,這不是就去擴張領地了嗎?
“這趟是來對了。”林登喃喃自語。
他腦袋裡現在想的都是等收集到這個美洲豹家族的日常素材後可以剪出來多少題材有彆的成片,留待解決的問題隻有該怎樣置足夠多也足夠精準的機位。而豪爾赫和桑德拉則在探討回去要給哪些朋友寫信。
事到如今沒人認為領主雌豹還有勝算。
它的體格本來就比不上兩頭入侵者雌豹,年齡差距帶來的行動速度差距也一直在拖後腿,能夠和第一頭入侵者打得有來有往還是因為對地形比較熟悉再加上偷襲。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短短半分鐘的對峙之後,那頭撤退去搬救兵的雌豹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對手撲了過去。它的姐妹即刻跟上,快步向前追,想要繞後去切斷敵人的退路。
領主雌豹勃然大怒。
第一次戰鬥時它悶聲不響,直到抱摔成功進入纏鬥模式後才開始咆哮,而這一次它自始至終都在吼叫,仿佛察覺到戰況不妙,隻有不斷鼓舞士氣才能保持鎮定似的。
可是大自然不相信越階殺敵的勇者故事。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其他因素都無關緊要。
兩頭入侵者將領主雌豹逼到了大樹製造出的狹角,這棵原本被當做“家”的樹木反過來成了此刻刺向它的最佳的武器,將騰挪空間縮到幾乎無法再縮小的地步。
意識到再猶豫隻會招致滅頂之災,領主雌豹徹底放下了驕傲,拚著被多次割傷也要向側麵逃竄。它的舉動給入侵者提供了幫助,那原本隻能勾住皮毛以做固定的爪尖掀開皮肉,翻出了底下紅色的內裡。
這是壯士斷腕之舉。
渾身傷疤的年輕雌豹應該是沒想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動作,躍起的身體仍然朝著既定的方向下落,再想通過尾巴、後腿和腰肢配合去轉變方向已經是不能夠,無可奈何地慢了一拍。
這一拍對年輕美洲豹來說意義不大,因為它們麵對過的戰場還不夠多,積累的肌肉記憶還不夠多,什麼都做不了;
但這一拍對年長的美洲豹來說卻是勝與敗的差彆,是生與死的差彆,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彆——它們能活到這個年紀,本身就是無數戰鬥的......不說勝利者,至少是幸存者。
領主雌豹硬生生給自己擠出了一條通路。
它不敢托大,一脫身就沒命地朝著北方狂奔。
無人機在樹冠上方移動,憑借每隔一段距離出現的縫隙頑強地追蹤著目標,不願意放過拍攝完整對局的機會。
於是人們就看到了領主雌豹在逃亡期間數次轉換方向的舉動,有時是快速通過一條架在兩處高地間的獨木橋,有時是輕車熟路地穿過一條隱藏在灌木叢裡的窄道,有時是險而又險地避開一處被植物掩蓋起來的沼澤......
起先他們都嘖嘖稱奇。
看到最後,他們都震驚到麻木了。
更讓人震驚的是追擊者就算一直在被製造麻煩都不放棄,那頭渾身遍布傷疤的雌性一度落後,沒過多久又在姐妹的呼喚聲中再次趕上,始終保持不落單的優勢狀態。
在彆人的地盤中追是追不上的。
不光人類看清楚了這一點,想必那兩頭追擊者也能看清楚這一點,但是它們仍然在不停地奔跑,隻為了鮮明地表達出自己不可轉圜的態度——
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
追到七、八百米開外,無人機失去了三頭美洲豹的蹤跡,四人組不得不抱著遺憾折返。第二天他們深入北部地帶,一路摸索到距離架攝像機處四公裡開外的區域,許久才在幾棵大樹上找到了想要的證據。
樹皮上仍然能看到陳舊標記的蹤影,那是一個長達數年的王朝的遺跡。但在舊日之影上方橫貫著嶄新的標記,那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新王朝的戰旗。
這些爪印隻能用壯觀來形容——就和他們曾經看到過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