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一家對無人機已經免疫了。
曾經軟軟和黑背還會因為頭頂有異常響動一驚一乍, 前者差點原地起飛,後者則是連續爬了好幾天樹,似乎準備用無敵的上樹大法接近並擊潰“敵人”。然而隨著無人機被調動的次數不斷增加, 警惕心再強的美洲豹都變得日漸佛係,懶得為每天定時定點出現的聲音大動乾戈。
比起無人機, 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
半個月大的兩隻幼崽已經在爬行這件事上頗有心得, 一天不爬就渾身難受。偏偏軟軟選定的藏身處隻是個灌木叢,其實並不怎麼結實,稍微用點力就鑽出去了, 導致領主一家日常都在執行丟貓、找貓、叼貓、訓貓、洗貓、喂貓、丟貓......的任務列表。
要是放在彆的領地裡這種藏身處可以說是完全不夠格,但是放在這片被清掃了無數次、監護人人手一個神名的領地裡,幼崽們唯一的煩惱大概就是長輩太煩。
兩隻小貓被安瀾、諾亞和新鮮勁還沒過去玩崽玩得開心的軟軟輪流吸個不停, 要不是野獸幼崽天性頑強, 光是被高頻率地拱來拱去都能給它們拱得暈頭轉向。
諾亞每次吸完貓還會頂著那張特彆神秘、特彆有範的黑豹外觀發表一番樸實無華的貓奴言論, 安瀾甚至懷疑他私底下偷偷在給小貓寫詩。
黑背也流露了溫情的一麵。
人類世界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說法, 群居環境下的動物也逃不過被潛移默化影響到的命運。黑背每天睜開眼睛都能看到不靠譜的領主夫婦在吸貓, 閉上眼睛還能聽到領主夫婦因為小貓主動接近他們而高高興興地打著呼嚕, 很快也變成了佛係帶崽小隊中的一員。
當然了, 這個小隊偶爾也會內鬥。
寫在天性裡的護崽衝動和主導權爭奪欲沒那麼容易化解,再加上貓科動物的性格不太穩定,吃得差了、睡得差了、心情差了都會導致它們忽然發脾氣。
安瀾和諾亞畢竟不是幼崽的親生父母,如果在另外兩頭美洲豹發脾氣時正好在叼幼崽,或者因為其他原因露了牙齒, 就難免會點燃引線、導致衝突爆發。
好在還有感情基礎在那裡。
即使看起來打得再凶, 四隻美洲豹都沒給彼此留下了什麼難以抹去的傷疤,最大的傷口不過是肩胛上的幾道抓痕,那還是因為黑背和諾亞打出了火氣, 後者沒及時收住爪子。
等到幼崽周大的時候,衝突開始慢慢減少。
安瀾原本還以為是軟軟和黑背適應了,但她很快發現自己想得有點美好,其實是因為周大的幼崽能跑能跳,當媽的表示有點累帶不動了想甩手,當爸的單獨一個作不起夭,麵對家人時的護崽欲就變得半心半意。
多麼痛的領悟。
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裡,隻有小貓還有點溫度。
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幼崽很快意識到家裡最有耐心的其實是另外兩個長輩,於是常常在吃完奶後化身成兩團毛球從媽媽身邊骨碌碌地滾過來找他們貼貼。
因為食物充足、養得精心,小貓渾身上下的皮毛蓬鬆光潔,兩隻眼睛閃閃發亮,透著無限的生機,而且都是蹬鼻子上臉的撒嬌怪性格。
姐姐喜歡拖長了聲音嗚嗚,還喜歡玩諾亞的尾巴,要是一段時間沒人搭理它就會齜牙咧嘴地發脾氣;弟弟在吼叫上稍微拘謹一些,但是會一招無師自通的飛撲招數,動不動就撲到長輩脖子上咬耳朵、咬臉頰,屢試不爽。
這個招數小時候使出來還挺可愛,安瀾也暫時沒想讓它改,但她心裡總是會偶爾思考一下要是長大之後對方還繼續使這招該怎麼辦,畢竟噸位不同、攻擊力不同,那就是“孝順”和“孝出強大”的區彆。
幼崽真是甜蜜的煩惱。
在甜蜜的煩惱之外,安瀾還有不甜蜜的煩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攝影組熟悉的氣味中摻雜進了一道稍微有點陌生的氣味,這個氣味的主人,後來她在巡邏時聽到彆人叫他“剛薩雷斯”,怎麼聽怎麼像是天生要踢足球的。
但是這個剛薩雷斯吧他和運動係一點都不沾邊——不,好像還是沾點邊的,不過隻有在跟蹤美洲豹的時候沾邊。
安瀾從未見過如此有(不)勇(要)氣(命)的研究者,即使豪爾赫和桑德拉也不會清早出現在雨林裡、傍晚時分還沒走,但他就敢,而且追起來那叫一個快。
平時在核心區域因為頭上頂著無人機還好一些,要是出去單獨活動,她總能在半道上和對方發生偶遇。
有一回雙方之間的距離隻有短短十一、一米,換個兩腳獸可能會當場嚇得背過氣去,就是生存專家至少也得禮貌性地心如擂鼓一下,可是剛薩雷斯兩眼發光,手中抓著不離身的筆記本,嘴裡還念念有詞,仿佛被什麼地方的薩滿附體。
說實話,當時安瀾離豎背毛就差那麼一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