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護林員們躲避野生動物的水平很高,本意也不想驚擾生活在林區的珍稀鳥類,但安瀾又能飛又能聽懂人言,“偶遇”的難度並不高。偶遇次數多了,雙方也就混了個臉熟。
起初他們看到安瀾時隻會很克製地當做沒看見,連眼神都不往這裡瞥,直到阿古阿木的兒子阿古英虎,也就是救護小孔雀時的那位年輕人,忍不住嘟噥了一句“你又來啦”,而她很給麵子地叫了一聲,護林員們才稍微放開了一點。
阿木話少,英虎卻很活潑。
因為孔雀的鳴叫聲聽起來特彆像拉長了的貓叫,他每次都會故意逗安瀾回應,然後捧腹,假裝自己笑得要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有一次把她氣得七竅生煙,叼果子過來砸了滿頭包。
那次阿木也在邊上看,眼睛邊上帶了點輕微的笑紋,手指點點這個,又點點那個,後來他再來的時候就不再簡單地稱呼安瀾為“你”或者“孔雀”,而是念了一個名字,叫做“阿依”。
這個名字在族裡很常見,但是老護林員阿木每次叫的時候都十分親切,像在呼喚什麼小輩,安瀾聽著心裡覺得很溫暖,每次都會響亮地回應。
雌孔雀開始孵蛋後她承擔了部分放哨工作,很少跑出去找護林員玩,有段時間沒見“老朋友”了,為了表達重視,她想了想,在起飛前去大鳥巢挑了一根最鮮亮的孔雀羽毛。
這天隻有兩個護林員上山。
阿木看到安瀾眉頭都舒展開了,又看見她嘴巴裡叼著羽毛,還在小道上放下了,忍不住反手指指自己,露出了疑問的表情。在發現她沒有往前走的意思之後,他撿起孔雀翎,十分珍重地放在胸口,說會帶回去交給集體一起保管。
老父親是附近最漂亮的雄孔雀,它的羽毛有質量保證,放在護林員辦公室裡肯定很漂亮,就是不知道需不需要和上級打報告。
安瀾跟著兩個護林員走了一段路,聽著英虎一陣碎碎念,說東邊看到了一隻特彆珍稀的黑頸長尾雉,說西邊拍到了白鷳,感覺有足夠多的新聞可供回味之後才和他們戀戀不舍地道彆。
就這樣又和護林員“約會”了兩次,家裡的孔雀蛋終於要孵化了。作為長輩,安瀾得去照看沒有自保能力的雛鳥;作為一個惡趣味的人,她也得靠得足夠近,拿雛鳥們“尋開心”。
穿越到這個世界一年時間,安瀾已經明白了孔雀的“群居生活”的特點,明白了這種群居和獅子、虎鯨等動物群居的不同。
在孔雀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是選擇。
因為選擇,它們走向不同的方向。
即使是賦予生命的父親、母親,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心意相通的配偶,都隻能在一生中陪伴它們走過一小段路,隻有極少數孔雀能夠做到長久地陪伴在彼此身邊——而這樣的“終生伴侶”鳳毛麟角,許多還處在人工圈養環境中,沒有彆的選擇。
安瀾不可能一直和母親待在一起,因此今年不抓緊時間吸雛鳥,來年說不定就沒得吸了。而且今年家裡新增的小孔雀數量特彆多,母親這裡三隻,另一隻雌孔雀那裡也有三隻,怎麼看都是大豐收的樣子,灰撲撲、圓滾滾的一串,實在讓人難以克製住吸鳥的欲望。
剛出生不久的小孔雀多少有點......傻。
每當安瀾刻意悄悄走到它們和母親中間時,它們總是難以立刻分辨出兩隻大孔雀的差異,從母親的小尾巴變成姐姐的小尾巴。這時隻要安瀾張開翅膀往前跑,小孔雀們就會下意識地跟著跑,一邊跑一邊眼巴巴地抬頭看。
因為太可愛了,安瀾每次都要玩到母親跳腳才把弟弟妹妹們帶回去。
等到雛鳥兩周大時,她一時興起,帶著這些小家夥們去欣賞自己親手搭的大鳥巢。
小孔雀頭一回看到巨大的孔雀翎時個個都被嚇得不輕,但看得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好奇心占據了上風。其中一隻小孔雀特彆調皮,彆的雛鳥都是用嘴巴去叨,它倒好,不僅要叨,還要撲騰翅膀、扒拉樹枝,想把羽毛拔/出/來,結果用力過猛,一頭栽進了鳥巢裡。
大鳥巢是按照金雕的標準做的,本來就是為了防止雛鳥爬出來的產物,小孔雀一進到這個碗裝結構裡麵就被困住了,怎樣都翻不出來,急得嘰嘰喳喳。安瀾雖然看得有趣,但也擔心它嚇出什麼毛病來,趕快低頭把它撈到了地麵上。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怎麼有趣了。
小孔雀一落地就目的性很強地跑向一個地方,安瀾順著一看——然後當場嚇得從綠孔雀變成了鵪鶉。
那天母親追著她叨了整整五圈。
原本怡然自得站在高處梳理羽毛的老父親發現地麵上在打架,頓時眼前一亮,羽毛也不梳了,飼料也不吃了,扯著嗓子就開始加油助威。
事實證明人會樂極生悲,鳥也會樂極生悲。它隻顧著拱火,沒留意尾巴掛在了補飼台邊緣,又掛下來一根完整的孔雀翎。
掉落刷臉,豈能不撿!
安瀾眼前一亮,飛過去就把羽毛叼在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