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場春遊,最後變成了安瀾的受難之旅,變成了全家孔雀的吃瓜之旅,變成了母親的狂歡之旅,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怎一個慘字了得。
安瀾一向不是什麼受氣的性格,等到串門環節結束、盛會環節也結束之後,她把兩隻亞成年帶回村寨進行了一番再教育。
蕨菜的問題在蕨菜本身,所以它自己挨了一頓毒打;豌豆的問題在於不靠譜的老父親,所以諾亞代替豌豆挨了一頓毒打。
教育結束之後,兩隻大鳥開始了下一步規劃。
趁著求偶季剛剛結束、大多數雌孔雀還沒開始下蛋的這段時間,他們預備把亞成年先丟在村裡,自己出發到遠處去看看生態走廊的建設進程。
諾亞身上一直帶著定位器,就算他們走遠了,人類應該也不會認為是在山林裡發生了什麼不測。安瀾想得很美好,可無論是她還是諾亞都沒料到一件事:來時的路有點難認。
這就導致了一個“嚴重”的後果——
負責監控放歸行程的工作人員被屏幕上七拐八扭的行蹤路線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十六號在樹林深處是在尋找什麼,要不是生命跡象沒問題,他們還以為是有什麼大型掠食者或者盜獵者在後麵追。
花了兩隻孔雀四天功夫才找對地方。
生態走廊說是“走廊”,其實是一個係列工程,主要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覆蓋麵較大的生境走廊,另一種則是麵積較小的生態走道,也就是搭架在道路上方的天橋,以及道路下方的涵洞。
安瀾在這之前並沒有見過專家組設計的工程項目,隻聽諾亞複述過一些地區的情況。這回他們沿路飛了一圈,才把靠近這片山區的部分看了個大概。
距離山區較遠處建造了一個濕地公園,濕地公園和山區當中隔著許多被公路分離的零散樹林,在公路上搭建有一共三座可視的天橋型走道。
人類一定是準備把濕地公園作為兩個綠孔雀棲息地當中的過渡段,把天橋型走道作為確保綠孔雀可以從一端無障礙、無危險地走到另一端的重要的路徑,最大的問題就是連通。
無他——安瀾一路上看到的野生動物太少了,綠孔雀更是一隻沒有。
按照諾亞的說法,去年一共在生態走廊附近放歸了三雌三雄六隻綠孔雀,但這六隻孔雀最後都飛到了安瀾的出生地,也差不多是當地最大的綠孔雀群落裡,實際上並沒有起到把兩邊連起來的作用。
其實也不難理解。
樹林靠近公路,雖然有綠化較好的走道鋪設著,但畢竟底下是車輛穿行的區域,有大量人類活動蹤跡。綠孔雀是謹慎的動物,不說長期居住,就連短期過境都需要很大的勇氣,對它們來說搬到這些區域基本沒有可能性。
至少目前大概隻有一個家族能做到。
安瀾在回家路上就和諾亞商量了一番,如果今年再回去摸點孔雀蛋孵,把雛鳥和亞成年帶著一起搬到這片暫時還沒有許多野生動物居住的林區來定居,在定居的過程中慢慢把長起來的小孔雀們擴散到濕地公園裡,這樣一來走廊一側就可以串起來了。
這件事做起來又費時間又費精力,但兩隻大孔雀反正無事可做,倒也何妨嘗試一番。
至於蛋從哪裡來——隻要能摸清楚不同家族的活動範圍,順著選擇蛋坑的規律,很容易就能找到被拋棄的鳥蛋。唯一的問題是鳥蛋不好轉移,安瀾就算用滾的也沒法把它們安全滾到熟悉的領地裡去,而且滾完估計蛋也毀得差不多了。
......這麼看來還得去薅老家的羊毛。
於是半個月後,母親就陷入了困惑的漩渦當中。
它當然不知道安瀾回家目的是什麼,隻以為這麼大的女兒還會主動幫忙放哨,硬是把隻有一分的安全感堆到了九分。其他兩隻雌孔雀受到它的影響,齊齊支棱起來,一時間三隻雌孔雀就好像被套了什麼勇氣倍增BUFF,風雨不動安如山,竟然毫無半點要棄巢的跡象。
安瀾倒也沒覺得這是件壞事,便從善如流地轉移到其他領地去查看情況,最後在距離村寨約七公裡遠的地方找到了一窩被拋棄的孔雀蛋。雖然諾亞不會孵蛋,但抱窩需要一個放哨的家庭成員,安瀾便把他也叫上,低調地開始孵蛋。
關注著綠孔雀動向的專家組一看又來,頓時坐不住了。
他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十六號和阿依不自己下蛋而是到處摸蛋,而且還那麼有目的性,去年好不容易被擱置的爭論話題迅速燃起熱度,成了每場會議必有的討論重點。
有人提出是不是阿依沒法下蛋,但體檢沒有任何問題;也有人提出是不是十六號不懂怎麼踩背,但就算不懂踩背,阿依連個白蛋都沒下過,分明營養什麼的都足夠;還有人提出是不是過於靠近人類活動區域,所以生物天性被打亂了,但這個觀點輕易沒法得到證實,再說去年阿依也並沒有長住在村落裡。
整個專家組想來想去想不通,社會麵上的其他學者也想不通,最後大家乾脆放棄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目前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生態走廊在過去一段時間裡的表現並沒有達到預期,就連最“奇怪”或者說最適應人類活動的孔雀家族在過去晃了一圈之後也離開了,並沒有選擇在那裡定居,是不是因為搭建的生物走道還不夠多呢?是不是因為樹林恢複狀況還不夠好呢?亦或者說,是不是因為有其他未被記錄下的環境因素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