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第一次得到回應時有多高興,沒想到高興的情緒才維持了幾秒鐘,對麵的狩獵隊裡接二連三響起了一模一樣的歌聲,而且唱歌的還都是隨隊活動的雄性成員。
諾亞說實話有點懷疑人生,但到底還是堅強地挺住了,悄悄跟著這支狩獵隊找到了巢區所在的地方,由此和更多陌生同類進行了接觸。
讓他更懷疑人生的事發生了——
這氏族好像絕大多數雄性成員都會哼一樣的“小調”,偶爾還會有雌性成員一時興起嘯叫個兩句,壓根分不出誰是誰,誰又是誰。
諾亞不懂,但他真的有點想報警。
不過他好歹知道自己找對了氏族,畢竟流行不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必然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模仿和傳播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於是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他更加密切地關注這個氏族的信息。
對外來雄性而言,搜集信息是十分困難的。
它們可以通過一些特定的社交行為辨認出女王所在,但對其他成員之間錯綜複雜的社群等級關係就沒那麼容易精通了,而這也正是觀察學者看到的“氏族雄性會從上到下地求偶,外來雄性的求偶趨向不明顯”這個現象的成因——
不是它們不想按照雌性斑鬣狗的等級高低去求偶、去碰運氣,關鍵都不知道誰的地位高,誰的地位低,個體一多,高位者低位者都有臣服和被臣服的時候,可不就得閉著眼睛抓鬮麼。
儘管困難重重,但諾亞憑借著自己的情(八)報(卦)能力還是從某些氏族成員那裡得到了一丁點有用的信息,至少知道了幾個風頭最勁、戰鬥力最可觀的聯盟。
出於對伴侶死亡時間的掌握,出於對安瀾性格的了解,也是出於一種冥冥中的直覺,他在得到信息後便把範圍縮小到了其中兩隻壯年雌性身上,並且立刻將這個猜測付諸了行動。
幸運的是,她們的地位都足夠高,完全可以用“對地位更高的雌性示好可以更快達成加入氏族的目的”這個理由安撫住追隨者,既確保觀察能夠順利進行,又保證自己的溫飽和安全。
接下來就是長達數周的接近。
糾正:每次都會半途失敗的嘗試接近。
諾亞都快被那隻雌性首領追得沒脾氣了。
遊蕩者團體的平均體重還算可觀,作為其中塊頭最大的一隻,他的體型已經差不多能趕上部分雌性了,快速發育期前打架還贏過幾次,可是這點體重擺在對麵的壞女孩聯盟跟前還真是不夠看。
它們得有多重?
一眼望去平均體重超了遊蕩者10公斤不止吧。
打頭的那隻年長雌性和被他高度懷疑是安瀾的那隻壯年雌性看著都不太像是東非的斑鬣狗,那塊頭無限接近於生活在南非克魯格地區和誇祖魯地區的群落,比龐然大物還要龐然大物。
這誰頂得住啊!
沒在第一次逃跑之後直接進入望遠鏡狀態都算他膽大,天知道每次嘗試接近時到底有幾個小人排排坐在他肩胛骨上高唱著《快點臣服》——關鍵這位女士還連臣服的機會都不給。
雖然四個好兄弟並沒有就此發表自己的見解,但它們投過來的眼神都一次比一次敬畏了,那真是左眼寫著“還得是你”,右眼寫著“算你狠”,腦袋上還頂著句“看看某些同類為了繁衍高位後代能乾出什麼事”。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跟了幾周,終於讓諾亞等到了接近的機會。
這次協力讓他能夠在一個很近的距離觀察到那隻壯年雌性,然而很可惜,不知道是因為斑鬣狗世界裡森嚴的等級和殘酷的競爭,讓作為人類的靈魂受到了影響,還是因為前有獅群帶來的危機、後有遊蕩雄性對幼崽的逼近,讓對方本能地做出了戒備反應,那雙眼睛裡麵閃爍著的是和絕大多數同類一樣的警惕與獸性,直到小團體同大部隊最終會合時,才稍稍變得放鬆了一點。
圍上來的氏族雄性一看到遊蕩者就陷入了騷動當中,但它們對成員的來去不具有任何發言權。
半分鐘後,斑鬣狗女王踱步走近,在低頭臣服的五隻雄獸身上輕輕嗅聞,似乎在判斷他們的價值。
就在這時,諾亞又冒險向大群看了一眼——
他對上了那雙幾分鐘前還顯得有些過於“非人”的眼睛。
他看到了思索,看到了好奇,看到了恍然,旋即,那些不確定的東西緩緩沉澱,隱隱約約泛起來的是曾在無數個睡夢中出現過的舊日的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