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第 444 章 象之歌(50)(2 / 2)

近日裡,沒有彆的,隻有噩耗。

很難想象數周前他們還沉浸在純然的快樂之中。

二代象群的第一隻幼崽完全繼承了亞賈伊拉的直率,非常活潑,非常好動,纏住任何一個長輩都不肯放手,哪怕對方忙著糊泥巴、吃飯,沒空和它玩,它自己都能興衝衝又傻兮兮地玩半晌。

安瀾和諾亞立刻愛上了這頭小母象,起個名字都再三修改,隻恨沒法反映出它討人喜歡的性情。

亞賈伊拉有不足的地方,她總會及時補上,諾亞有心幫忙,可沒法靠太近,隻好在遠處眼巴巴地張望,以至於被她嘲笑是在“隔空吸崽”......但他們還沒高興多久,就聽到了接二連三的壞消息。

垂死的歎息,送彆的哭泣,餘燼般的哀悼。

那是安瀾幼年時期在人類村落裡看到同類因觸電死去後曾聽到過的歌,也是她在被裝上車時希望自己能唱出的歌,這些歌聲在大象電台裡傳遞,潮水一樣悲傷,每流經一個象群,都會附著同情和共情的回響,直到連風也承載不動它的重量。

旱季是貧瘠的時節,也是死亡青睞的時節,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經曆這麼多失去仍然顯得不同尋常......原本閃閃發光的星星不斷地變得暗淡,然後在星圖中熄滅,留下一個個黑洞般的空洞,誰又能不為之感到悲傷,感到擔憂,感到驚懼?

在第一起死亡事件發生時,安瀾隻是感慨;在第一起集體衰弱事件發生時,她增加了傾聽大象電台的時間;在第二起死亡事件發生時,她決定把新生兒介紹給營地,讓亞賈伊拉和馬上要分娩的讚塔以最快速度脫敏,從而保護它們的幼崽。

她和諾亞對眼前的情況都有自己的猜測:群體性中招,一定是環境出了問題,或許是水,或許是土壤,或許是其他動物......要想避開危險源,最方便的辦法就是回到保育員的庇護之下。

那麼,要往營地走嗎?

還是帶著象群往遠離死亡事件的方向移動?

一時三刻,安瀾有點舉棋不定。

如果一有問題發生時都二話不說地往營地裡跑,絕對會強化象群成員的惰性,讓它們失去獨立思考和應對的能力,也失去自然適應環境的機會,削減過去數年來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野性。更重要的是,幼崽剛剛出生,正是有樣學樣的時候,這會兒就把它帶進圈舍裡,讓它看到各種補給,最後出來的怕不是一頭特彆點的孤兒小象。

但如果——如果,這場災難迅速擴大,最後導致象群減員,她一定會歎惋當時為什麼沒有用簡單的辦法解決問題,非洲象的壽命那麼長,隻要活著,性情總是可以慢慢地往回掰。

就在安瀾猶豫時,有決定性影響的事發生了。

那是在保育員開始緊追二代象群後的第八天,二代象群碰上了約莫是也在躲避危險源的卡拉象群,因為兩邊都帶著新生兒,不方便近距離社交,安瀾就很單純地過去和母親打了個招呼。

正值壯年的阿達尼亞本該相當精神,但這天它卻耷拉著眼皮,不停地卷著鼻子,看起來非常不安,甚至有點疑神疑鬼。安瀾還沒走近,它就急匆匆地探出鼻子,說它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卡拉象群的活動區在東北方,因為水源地附近忽然多了許多人類出沒的蹤跡,老族長覺得不太安全,於是想帶著象群換個水源地活動。它們跋涉數公裡,走到了距離最近的水塘,接下來就被水潭邊發生的詭異的一幕撲了個兜頭兜臉。

據阿達尼亞陳述,當它擠開樹叢看到水塘時,眼前正有四名同類在泥地裡繞圈,卡拉走上前去,想和它們的族長互動,可不管它怎麼伸出鼻子,對方都沒有反應,隻顧著在那“攪拌”泥巴。

就好像兔籠裡有兔子歪著腦袋在地上抽搐打滾會把其他同類嚇死一樣,整個卡拉象群都被這種離奇的景象嚇得魂飛天外,老族長活了七十多年都控製不住後退反應,年紀輕點的更是扭頭就跑,於是這天最後,它們還是在老的水源地喝了水。

阿達尼亞說得駭人,安瀾也聽得脊背發涼。

很顯然,這種情況已經超過了大象自己可以處理的範疇,完全進入了古怪毒/素的領域;卡拉的年紀也大了,既然在這裡遇到,她就不能放著家族不管,倒不如想辦法把兩個象群都帶回營地……

就在安瀾絞儘腦汁說服外婆的同時,另一邊的管理局也確定了有什麼事正在發生,而且同非洲象息息相關。

短短一周時間,位於洪水衝擊平原的杜巴大營地報告了兩起在引導遊客拍攝野生動物時發現的大象死亡事件;在蒙博帳篷酒店派出工作的向導報告了一起水源地附近的死亡事件;遠在奇夫島上的德爾塔營地也有關於象群目擊數量“讓人不安”的報告。

忽然之間,奧卡萬戈變得不再安全。

為了查明真相,管理局以最快速度整合了一隊專家,聯合常駐前沿營地的研究者們,在三角洲裡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可以說是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調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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