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曆來果斷的顧夫人讓人去收拾行李,準備明日就走,裴琛鬆了口氣,立即去安排回京事宜。
忙了一夜,天亮公雞打鳴,顧夫人啟程回京,周歲多的孩子還不會坐,走路更是不成,脖子硬朗,趴在乳娘的肩膀上左看看右看看,眼裡透著興奮。
顧夫人不放心女兒,一再叮囑青莞好好照顧,又揪著女兒的衣領讓她發誓不許胡亂習武,不許隨意與人打架,更不能糟蹋身子。
裴琛點點頭,再點點頭,就差把心掏給顧夫人了。白延親自撥了一隊兵跟著,加上裴府的府兵足足有兩百餘人,浩浩蕩蕩來鄭州城。
眼見著人消失,裴琛心中不舍,溧陽握住她的手,“她不是我們的附屬品,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她好不容易自在些,我不想她再活成原來的模樣。殿下,我希望她活得開心些。”裴琛真心希望顧夫人可以看開些。
無解的局麵唯有她自己看開了,生死離彆,權勢都無法換。
在生死麵前,人太過渺小。
大隊人馬揚塵而去,小兩口回到家裡,家裡空蕩蕩,顧夫人的院子空了出來,改造一番作為客院。
八月底,朝廷撥下一筆賑災銀,隨之而來的還有軍糧,白延喜不自勝。
秋收之際,徐州還糧,溧陽親自去收,梁毅送糧而來,兩人交談一番,梁毅沒有停留,立即打馬走了。
白延看中了糧食,吵著要糧食,理由就是:讓我的將士吃幾頓飽飯。
溧陽不理會,糧食送入倉內,一粒米都沒有給白延。白延氣得去找裴琛訴苦,裴琛悄悄給了銀子。三公主將今年的分成都送了過來,她分作三份,其中一份給了白延,兵是她的底氣。
上過戰場,圍住京城,沒有人比她更知曉兵的作用。
糧食有了,白延高枕無憂,搞什麼比試,勝出者便是一袋糧食。鄭州不比京城繁華,將士們都是老百姓,糧食是最重要的。
白延邀請溧陽裴琛去觀看比試,兩人前往做點評。
勝出者,兩人送了百兩銀子,將士們更是歡呼著公主駙馬,聲音之洪亮,震耳欲聾。
顧夫人平安回京,送來書信,書信到鄭州已是十月。
裴琛接了書信,渾身暢快,拉著溧陽去逛街買吃的買衣裳首飾,街上巧遇白延夫妻。白夫人看中一支金簪,俗氣了些,金子分量很足。白延不肯應,覺得家中首飾多,沒有必要再買。
白夫人不想搭理自家男人,巧遇公主駙馬,白夫人斂下怒氣。裴琛問了明白,笑問白延:“你的兵那麼多,為何還要招兵?”
“我、我、兵強馬壯。”白延外強中乾。
溧陽溫和地笑了,“白夫人也想著兵強馬壯啊。”
“買買買。”白延說不過兩人,上前與掌櫃將銀錢付了,扭頭卻見小兩口緊握的十指。他低咳一聲,“你二人注意些,誰不知你二人恩愛。”
每回見到兩人,都是恩恩愛愛,這麼一比較,除了她二人以外就沒有恩愛的夫妻。
“你羨慕嫉妒了?”白夫人冷哼一聲,看著丈夫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心中火氣蹭蹭上湧,“人家還小,正是恩愛的時候,你管什麼勁,管東管西,你還管人家牽手。白延,你最近是不是過得太舒服了。”
白延訕笑,確實很舒服,不缺糧食衣物,將士們可以過一個溫暖的冬日,他能不高興嘛。
被罵得狗血噴頭後,白延主動邀請小兩口回家吃飯去。白夫人不客氣說道:“家裡沒菜,你拿錢去酒肆裡吃。上回請駙馬喝酒,喝劣質的酒,害得駙馬回家睡了一日一夜,日日一口哥哥一口兄弟,誰認識你誰倒黴。”
“我能喝,兄弟自然也能喝,兄弟,對不對?”白延試圖將戰火引至裴琛身上。
裴琛淡笑,玉麵瑩潤,“我做東,請哥嫂吃酒,殿下,您說對嗎?”
“自然是我們請客。”溧陽附和,對裴琛的話無不應從。
恩愛不是從嘴裡說出來,浪蕩子說恩愛,左擁右抱。真正的恩愛在於細節,溧陽應從,裴琛舒心也高興,兩人皆是一笑。
白夫人看向自家的夫君,罷了,還是彆看了,恩愛是沒有,喊叫倒是經常的事情。
四人結伴去酒肆,裴琛做東,挑了一家鄭州當地特色酒肆,牛肉炙烤羊肉是不缺少的,酒水卻不要了,要了些果飲。不醉人又可以多飲,三人意思一致,唯獨白延耷拉著眉眼。
白夫人並不是閨秀女子,窮苦人家出身,大口吃肉,舉止爽快,她與公主說著軍將們之間的趣事。
“彆看他們在外間威武,回家都怕媳婦。”
溧陽含笑,“這是為何?”
“他們的媳婦都是自己求來的,拿功名換的,你說能不珍惜嗎?”白夫人悄悄說道,掃了一眼駙馬,問公主:“您與駙馬之間,是駙馬求來的吧?”
“為何這麼說?”溧陽問。
白夫人笑了,以過來人的口吻說道:“誰求的眼神就能看清楚。駙馬求的,駙馬嗬護愛護,眼中都是你。喜歡一個人,眼神是瞞不住的。瞧我家,我求的。”
溧陽笑了,覺得有趣,少不得多問幾句。
鄭州比不得京城繁華,婚姻自由,沒有太多的聯姻,軍營裡的將士們都是自己爬上去的,他們沒有堅固的後盾,看似風光,刀口舔血的生活,哪個姑娘願意呢。
他們自己相看,自己去求,沒有太多的利益,都是求個你情我願。倘若戰死成了寡婦,也是她們的造化。
自己求來的妻子自然要在捧在手心裡喜歡愛護。這樣的道理與太後那番誰先喜歡誰先低頭的道理相似。白夫人話糙理不糙,溧陽很快就明白了,她與白夫人說道:“是她求的,但我也喜歡她。”
“這就對了,日子是自己過的,就像穿鞋,合不合腳自己才知曉,旁人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合腳的,慢慢過。你看我熬了十多年才給他生個兒子,他不也很高興。”白夫人神采飛揚,說起白延,話裡話外都是驕傲。
溧陽輕笑,確實很對,成親後日子過得好不好,唯獨自己知曉。裴琛的好,也隻她自己知曉。
吃了一半,白延熬不住了,非要酒喝,要了一壺酒自己喝,裴琛不敢再喝了,溧陽在呢,白延不敢勸酒,自斟自飲,又有肉吃,倒也暢快。
溧陽與白夫人說了會兒知心話,散席後,白夫人說起周家。溧陽本想走的,聞言止住腳步,問道:“怎麼了?”
“之前秦家有個親事,聽聞對方腿腳不好,我們正想著周家賣女呢,後來秦家退婚了。周夫人不高興,不敢鬨騰,聽聞又選了一戶人家,還是京城,馬上就要送女入京城了。”
“我們就是聽著熱鬨,聽聞你與周家姑娘認識便與你說一說,這樣的事情城內不多見,但是外麵多著呢,我們也管不得。您說,是不是這樣的道理?父母狠心,我們也不能阻攔。”
酒肆內人來人往,白夫人說了幾句後就說了,哀歎之意,十分明顯。
人情世故是一門很大的學問,白夫人雖說隨口一提,溧陽已然記下了,管與不管,白夫人也不會再問。
最可憐的是那個小姑娘罷了。
四人分彆,白延夫妻顯得很高興,裴琛情緒也有些高,拉著溧陽還想走走。兩人牽手,在街市上慢慢走著,旁人瞧見後,也是羨慕。
十月裡,葉子逐漸枯黃,踩著落葉,裴琛心中歡喜,說東說西。
溧陽牽著女孩柔軟的手,心生柔軟,“你知曉周家的事情,對嗎?”
裴琛腳步一顫,臉上粲然的笑隨之消散,她不大想說,高興的時候為何要提掃興的事情。殿下問,她自然要說,簡單說道:“確實知曉,你放心我會好好解決的。你想買首飾嗎?”
剛剛白夫人看見金簪就高興得走不動路了。她想著也去買一些,博殿下高興就成。
她一直記著,才拉著殿下走回來。
兩人心思各異,溧陽不願掃興,又恐她的做法偏激,誤傷人命。她看著女孩潔淨無暇的側臉,心軟得一塌糊塗。
“裴琛,我想問問你如何做?”
不要枉造殺戮,可好?
裴琛聽後並沒有回答,而是興致勃勃地拉著她走進方才的店鋪內,店內簪子多,玲琅滿目,讓人看花了眼睛。
店家迎了上來,裴車問:“您看看哪些首飾適合我家夫人?”
小夫妻二人般配,店家瞧了一眼溧陽,心中有數,回身拿了一對如意並蒂蓮的步搖,“夫人看看這個。”
溧陽無奈,嗔怪道:“我有許多呢。”
裴琛學著她的口吻:“兵強馬壯,誰不歡喜?”
溧陽受她感染,情緒高漲,放眼去看,並蒂蓮,花開並蒂是很好的兆頭,她喜歡,點點頭:“好,這個不錯。”
店家瞧了一眼溧陽的五官,舉止嫻雅,通身上下,氣質華貴,他又那一對上等的紅珊瑚手串。
溧陽皺眉,太紅了,尤其是放在手腕上,她要拒絕。裴琛驚豔極了,接過來就要往溧陽手腕上套去。
溧陽收回手腕,胳膊背在身後,“不好看。”像血一般的顏色,讓人害怕。
裴琛卻說道:“紅色好看呀,你這麼年輕呢,你忘了,你才十九歲。”
我們已年少,不及花信,紅豔幾分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