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長夜(2 / 2)

“哪裡難?”

“比如,床.上難。”

溧陽眼中掀起名為羞恥的驚濤,不由怒視眼前人,“你怎地口無遮攔。”

“我就是壞人,口無遮攔才正常。”裴琛驕傲地揚起下顎,脊背依舊挺得很直,雙手規矩地置於膝蓋上,潔淨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溧陽眼睫一顫,什麼是‘我就是壞人’,她心口一滯,難以認可這樣的話,可偏偏又是事實。

“殿下,你與陛下說了些什麼?”裴琛忽而提及旁的事情,“陛下是不是說了許多失望的話?”

“你如何知曉的?”溧陽被她的話吸引,很快從難過中走了出來。溧陽望向裴琛,裴琛笑說:“因為顧夫人也同我很說。”

父母對子女的期盼,都是希望子女活成他們想象中的樣子。陛下對溧陽的期盼,如同前世那般,成為八公主最好的左膀右臂。一旦達不到,她就是失望了。

兩人坐在一起,膝蓋貼在一起,燈火打在兩人腳下,時光靜謐。

一個多月來,分開多日,物是人非,站在權勢的頂端,同樣,也失去了許多東西。

“你難過嗎?”溧陽有些拿不準裴琛的脾氣。

裴琛的脾氣看似和所有人親近,可事到臨頭,她和所有人並不親近,她活在了世人的眼睛裡。

裴琛扯唇笑了,“難過?我怎麼會難過,顧夫人與我撇清關係,不過是最正常的事情,日後,她總有會回頭的時候。”

溧陽心口一顫,撇清關係……

世人都知裴琛死了,如今的裴統領姓名不詳,就算朝堂上的朝臣都未必能說出她的名字。顧夫人再撇清關係,裴琛就真的‘死了’。

溧陽沒說話,顧夫人與陛下的心思一般,想來都對她們很失望了。

“你可知曉,什麼是失望?”裴琛問。

溧陽被她說得迷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裴琛唇角冷冷地勾了,“無力改變的事情才叫失望,顧夫人對我失望,那是因為我做的事情,她無力更改。她自己無能,憑何叫我難過呢。陛下讓你做為臣的事情,那是她自己的意願,如今失了權勢,無所作為才來扯什麼失望。世人活著,為何要想著旁人的情緒。莫說什麼失望,就算與我斷絕關係都是她們自己無力改變而想出來折磨我們的事情。”

一番話說得極狠,溧陽卻聽到了幾分無力,母女情分對於裴琛而言是黑海中的一道光,如今突然沒了。

何其難過。

“裴琛,你還有我呢。”溧陽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都不知該如何說。

裴琛麵色淡淡,抽回自己的手,“念她們做什麼,殿下該做的事情都要做了。”

“什麼事?”溧陽被她的話攪得心頭煩亂,她卻湊了過來,眼神對視,“初八那日的藥,可送得及時?”

兩地太遠,青莞奔波許久,藥性必然大大減少。

溧陽垂眸,“及時。”

裴琛捧著她的臉,迫使她望著自己,溧陽滿麵通紅,眼波悠悠,裴琛虔誠地吻上她的微抿的唇角。

長夜難得,不該浪費時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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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眨眼而逝,大殿傳來消息,陛下今日開朝會,兩人被人從被窩裡拽了出來。裴琛眸色茫然,溧陽拉著她快速起來。

裴琛困得睜不開眼,不顧溧陽的阻攔又鑽回被子裡,“與我何乾,我又不是文臣,去了都沒有我的地方。”

溧陽睨她一眼,自己先穿戴整齊,麵寒如冰,再也瞧不見昨夜羞澀。裴琛翻身去睡,她掀開被子,“起不起?”

“不起。”裴琛將腦袋埋進被子裡,“她說開朝就開朝,我還有佞臣的顏麵嗎?不去。”

溧陽哭笑不得,繼續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彆鬨了,你不去,若是出事如何是好?”

“她敢作妖、不對,她不敢作妖,有太後呢,你且安心去。”裴琛扭動身子往床榻裡側挪去,距離溧陽兩臂的距離,壓根碰不到她。

溧陽無奈,站在踏板上,微歎一聲:“也罷,我今晚回公主府。”

“等會,我起。”裴琛利落地爬了起來,扯過衣裳就穿。

溧陽輕笑,唇角慢慢揚起一抹弧度,目光一直凝在裴琛身上,裴琛洗漱很快,穿了錦袍就走。

兩人匆匆出殿,登上宮輦,此時時辰已然不早了,裴琛臉上淡淡的,溧陽掀開車簾眺望遠處,兩人都沒有說話。

路走了一半,裴琛喊停,眯著眼說道:“我與殿下同行不合適,我先去辦一件事。”

“你去找顧夫人?”溧陽抓住她的手問,裴琛行事愈發偏激,顧夫人的性子看似淡泊,可也喜歡較勁,鑽進死胡同裡就出不來。

倘若兩人針尖對麥芒,也是一件麻煩事。

思索的功夫,她又說道:“顧夫人現在生氣,你去了也無用,不如等她氣消了再說。”

“她不見我就不見了?”裴琛冷哼一聲,臉上露出幾分不屑,哂笑道:“我偏要去她跟前轉轉。”

“何苦呢?”溧陽歎氣。

裴琛早非昔日乖巧聽話的裴熙了,她自有主張,溧陽勸不了,也沒有時間去勸。

兩人分彆,裴琛邁著悠閒的腳步朝陛下寢殿去了,溧陽望著她瘦弱的背影,一時間,心口五味雜陳。

宮輦朝大殿而去,裴琛與之背道而馳,慢慢走到寢殿前,宮娥內侍立即變了臉色,但無人敢阻攔她。

她踏腳踏上台階,未至丹陛,顧夫人腳步匆匆出來,不悅道:“你來做什麼?”

“用早膳。”裴琛笑吟吟,負手而立,麵上掛著笑,眼中泛著冷意,她吩咐宮娥去置辦早膳,又同顧夫人說:“陛下怕是要午時才回,夫人就不要等她了。”

“你這樣,讓人很討厭。”顧夫人很不高興,轉身就進了殿。

裴琛不惱,抬腳跟上,殿內諸人膽顫心驚。顧夫人坐下,她也坐下,望了一眼幾上的物什,哦豁,繡衣裳呢。

裴琛好奇地多加打量,顧夫人直接讓人拿走,她微笑道:“夫人再這麼不歡迎我,我可很難保證你繡的衣裳會不會穿在陛下身上。”

“你要做什麼?”顧夫人心口一顫。

裴琛笑吟吟說:“我可能會拿出去給狗穿。”

顧夫人氣得不輕,眼睫輕顫,狠狠壓製自己的怒氣,裴琛笑靨如花,“給我看一看?”

宮娥走到半路上又給顧夫人喊了回來,裴琛如願以償地看了又看,是一件寢衣,並無特殊樣式,勝在衣料柔軟。

裴琛說道:“狗穿了一定很舒服。”

顧夫人沒答話,似乎懶得說,似乎不願與裴琛說話,裴琛也沒有再度聽到那句‘孽障’。

“夫人如此厭惡我,不如早些出宮回府去吧。”裴琛見寢衣還給宮娥,朝顧夫人出露出意味悠長的笑,“回府休息,再不行繼續禮佛。”

“裴琛,你如此放肆,不怕我去告訴太後?”顧夫人被氣得心口疼,臉色煞白。

裴琛笑得如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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