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鬱原身許久沒有出過蜀陵, 人身卻一直在外行走,去過不知道多少奇險偏僻之地。
他用煉製出的人類軀體在外尋找各種需要的煉器材料,而這樣的煉器材料大多都不在尋常地方, 因此申屠很少踏足凡人聚居的區域, 更少與普通人交談相處。
這一次, 小徒兒要出山, 申屠鬱原身仍然待在幽篁山,卻操控著人身, 跟在了徒弟身後。徒弟入他門下不過三年,還沒學過多少術法, 申屠鬱擔心她獨自出門在外遇上危險,決定隨身護持她一段時間。
辛秀裝作景成子去阻止村人殺害少女的時候,申屠鬱就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
辛秀在季家去找妖道麻煩的時候, 申屠鬱站在季家的圍牆下;
辛秀帶著孩子和一群小孩摸青蛙的時候, 申屠鬱坐在另一邊的蘆葦叢邊;
辛秀冒著雪去給兩個女嬰找領養人家的時候,申屠鬱待在她的客舍裡, 看了看徒弟撿到的兩個小娃娃,又被她們的哭聲逼退。
很多個夜晚, 辛秀躺在那些野宅荒廟裡入睡,申屠鬱便坐在屋頂上,默默等待黑夜過去。
這一回辛秀入了鬼城, 申屠鬱自然也跟隨在後,他原本並不打算出手,畢竟這也算是徒弟的曆練,可是眼看著徒弟陷入困境, 而他察覺這鬼城古怪,屍鬼被人操控, 控屍之人修為不低,徒弟如今對付不了,這才出了手。
和辛秀那半吊子的符與劍不同,申屠鬱幾百年道行,隻是用火,就能輕易燒了那些敏捷飛竄的飛頭鬼,把這些凶煞的飛頭鬼燒成飛灰。
辛秀在街上斬殺地行屍時,感覺天上飄了一片的黑灰,好像下了一場黑色的大雪。迅速解決了飛頭鬼的不知名大佬站在屋頂上看著她,並沒有下來繼續為她解決這一堆地行屍的意思,隻站在那觀望。
沒了飛頭鬼的攻擊,辛秀感覺輕鬆很多,配合著熊貓叮當,一鼓作氣把這些地行屍打退。明明是沒腦袋的屍體,竟然好像還會思考知道害怕,見勢不妙,全體技術性撤退,隻給辛秀留下一地殘肢斷臂,就好像去看演唱會留下一地垃圾的不道德觀眾。
剛才危急時刻沒覺得,現在危機解決,辛秀看到這一地沒打過馬賽克的塊狀物,聞著這刺鼻臭味……她覺得,自己短時間內可能不想吃肉了,真的倒胃口。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辛秀抬頭,見到那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佬還站在屋頂上沒下來。兩人一上一下,對視了片刻,辛秀發現他轉身,似乎準備離開,連忙開口喊道:
“朋友,能不能下來給我簽個名?”
申屠鬱動作一頓,心想,簽名?徒弟要他寫名字是什麼意思?雖然不知道什麼意思,但徒弟都叫住自己了,要是就這麼不理她走了也不太好。
他原本並不準備用這人軀和徒弟相見,可事發突然,既然已經見到了,隻好先隱瞞身份應付一番再說,這畢竟還是徒兒自己的曆練,若被她知曉師父一直跟著,心裡大約不會高興。
他躍下屋頂,輕盈落在辛秀麵前。
“你要我簽名是何意?”申屠鬱這具人軀比原身的聲音更清朗一些,音質聽上去也更冷漠。因此申屠鬱話一出口就覺得,這聲音有些過分冷淡了,又閉上嘴凝視剛剛遭遇了危險的徒弟,見她略顯狼狽的模樣,不由心中有些憐愛。
他是看著她一路上這麼過來的,這孩子可謂堅韌努力了。
辛秀就著晦暗的光線,看清楚大佬的臉,心裡驚歎一聲。竟然是個眉飛入鬢的古典美男子,長睫濃黑,眉正鼻高,唇薄而紅。
這完全是她的理想型,她感覺自己的夢中情人也就長成這模樣了。
可能是因為剛才被人家救過的原因,辛秀覺得他看上去特彆麵善,有種莫名親切感。
就是那種寶玉初見了黛玉,忍不住說一句“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辛秀此時此刻也想說一句:“這哥哥我好像見過”。
男人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但出乎意料的好說話,一喊就喊過來了,辛秀覺得他大概是麵冷心熱那一掛的,不然他們也不認識,這位怎麼會出手救她。
辛秀:“簽名就是留個名字,也好讓我知曉恩人名諱。還沒多謝你救我,你吃飯了嗎,不然我請你吃個飯以表感謝?”
在一旁覺得腦殼涼颼颼的騾道士:……我覺得這場麵有點怪,但我不知道具體哪裡怪。
辛秀就這麼把自己師父的小號帶進了附近一條街的屋內,她進了屋自然地點上了燈,到處翻找桌椅擺上,牽著騾道士進廚房,還沒忘記像個主人那樣招待申屠鬱先坐下。
“我先去洗個手,你想吃什麼?我看看我這裡有沒有帶材料。”
申屠鬱:“你可隨意。”
如果是普通人,在這裡遇上了危險,脫離危險後肯定要第一時間離開這個鬼地方,但辛秀不一樣,她想著,她這進都進來了,而鬼屍走都走了,她要是現在離開這裡,剛才的地行屍不就白殺了,虧大了。
她殺了那麼多地行屍,難道不應該享受勝利果實,占了他們的地盤嗎?總之,沒道理讓她這會兒落荒而逃又把地盤讓給那些地行屍。再者說,誰知道城外這會兒是不是同樣有危險,這裡好歹還有屋子可以遮風擋雨,最重要的是,大佬被她拉來了。哈,有人鎮宅,無所畏懼。
辛秀洗了手,感覺那個臭味消失,這才覺得舒爽了,又一瓢瓢澆水在騾道士腦袋上,給他也衝衝身上的臭味。
騾道士看著坐在前廳那個男人的背影,壓低聲音對辛秀說:“你就不覺得古怪,這樣一個地方怎麼還有人,這人出現的突然,又不知來曆,說不定就是做出了那些飛頭鬼和地行屍的人……”
“嘩啦——”辛秀一瓢水澆到他腦袋上,“怕什麼,管他是什麼人,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騾道士:“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