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哥兒(1 / 2)

林如海拉了女兒的手,眼裡心裡俱是牽念,隻恨天不假年,眼看要撒手西去,不能看著女兒長大出閣。可憐林家數代單傳,玉兒既沒有兄弟姐妹依傍,又沒個可信的近支親族能托付。隻能遠離故土依倚舅族,幸得嶽母她老人家尚在,隻是難免寄人籬下,有孤單飄零之歎。

搭脈的大夫輕輕歎了口氣,朝賈璉使了個眼色後便收拾了藥箱起身離去。林黛玉隻覺爹爹的手漸漸鬆開,眼淚一滴一滴,都滴在了爹爹的手背上。

賈璉伸手探了探鼻息,才知林姑父已斷氣西去,隻是雙眼還大睜著,看來是放心不下獨女。“姑父放心去罷,林妹妹自有我們家照看,必不會委屈了她。”說著輕輕將林如海的雙眼合上。

林黛玉撲在爹爹身上泣血哀鳴,慟哭了片刻後便暈厥了過去,醒過來後隻覺全身都痛,她勉強撐開一邊眼皮,見青綠團花錦帳半敞著,也不知爹爹怎麼樣了?林黛玉又湧出眼淚,輕喚了一聲“紫鵑?”卻半天都不見人來。

“雪雁?”

“三爺醒了?”一個小丫頭揉著眼睛走過來,問了句後便那麼呆愣愣站著,看著是睡迷糊了,半晌後才清醒過來,“三爺可是要喝茶,我這就去煮。”

“你叫我什麼?”三爺?哪來的三爺?林黛玉指了指自己,這小丫頭雖看著眼生,但連自家姑娘都認不出來麼,她回家也有一月多了。

“三爺啊?”小丫頭呆呆道,不然叫什麼呢?

林黛玉看著眼前的手指頭怔了片刻,踉蹌著撲下床捧過桌上的西洋鏡,見鏡中人眉清目秀,眼底青白一片,細看竟是大舅母跟前的琮表弟,怪不得這丫頭喚什麼三爺呢。

“三爺,明珠姐姐聽說三爺也病了,昨兒個把我叫她家裡去,說如今她病著一時半會兒進不來,怕三爺頭疼腦熱沒人照顧,讓我平日在屋子裡手腳勤快些。三爺如今病著,下床還不穿鞋,要是讓明珠姐姐知道了,隻怕又要罵我呢。”

見林黛玉癱坐在椅子上,那個小丫頭忙提了鞋過來給她穿上,“三爺且坐一坐,我這就去煮茶來。咱們屋子裡十來個人,如今竟一個都用不著。嬤嬤自奶大三爺後,就倚老賣老的,隔日才來走一遭,昨日連太太都看不過去了,說三爺病成這個樣子,她老人家還去吃酒賭錢,罰了嬤嬤三個月月錢,隻怕這會子正在家心疼錢呢,哪裡還能顧得上三爺!”

小丫頭絮絮叨叨,幫林黛玉把鞋穿上後,便出門叫院子裡的婆子煮碗粥來,又催粗使丫頭點著爐子煎藥,才又提了壺進來,給林黛玉斟了杯熱茶。

林黛玉聽她和外麵的人說話,才知這小丫頭喚作玉簪兒,隻是她如今成了琮哥兒,琮哥兒又去哪了呢,她在蘇州的身子又如何了?爹爹剛過世,林黛玉想到這裡不由又滴下淚來,如果她再有個好歹,隻怕璉二哥哥要急瘋了。隻是她如今這個樣子,又什麼都不知道,林黛玉經此變故,已顧不得傷心,雖心裡還懵著,卻又明知不是夢。

“三爺怎麼哭了?”那個小丫頭見了,慌得不慎將手裡的茶碗摔在了地上,可憐這個月的月錢,有一半得補了這茶杯錢。

林黛玉聽後,忙掩袖擦了擦眼淚,“玉簪兒,你方才說明珠在家裡養病,那碧枝呢?”府裡的爺們身邊,都配兩個服侍的大丫頭,其餘兩個小丫頭,並四五個粗使的丫頭。林黛玉雖不認得這些小丫頭們,但琮表弟身邊的明珠和碧枝,她都在大舅母屋子裡見過的,如今見玉簪兒疑心她哭,便隨口問了句將這件事扯開了。

“三爺怎麼還惦記她呢,人家都攀高枝兒去了。”玉簪兒冷哼了一聲,原來三爺是為碧枝傷心呢。“三爺且想開些罷,就算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我前日瞧見碧枝她娘去了太太屋子裡,懷裡鼓鼓囊囊的不知揣了些什麼,定是要太太開恩,放碧枝出去呢。”

“她為什麼要出去?”林黛玉沒聽懂,歪了頭問玉簪兒,府裡的丫頭不是最怕被趕出去麼?怎麼還有求著讓放出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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