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順昌十八年春。

禦花園的初芽還未冒出,細細的梅枝上壓著薄薄的雪。紅得近黑的宮簷下掛著幾根參次不齊的冰柱,與雪地反射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因著前些日著了風寒,難得不去想政務的今上披著玄狐皮的大氅坐在長春宮的屋簷下,由著自己的性子令禦膳房給他溫一壺熱酒,就在那兒賞著雪景慢慢地小酌著。

清甜如米酒的梅花釀正是應景。

今上並不淺量但卻有幾分醉意,靠著厚實的椅背呼出一口白色的濁氣。

“陛下,您的身子尚未好,切莫貪杯啊!”楊培安瞧著梅花釀已下了小半瓶,忍不住勸道:“要不奴才扶您回屋小憩一下?這倒春寒的,您可千萬彆著涼啊!”

今上不為所動地吸了吸鼻子,閉目養神地在紅木的扶手上敲了幾下。

楊培安知道今上這是煩了,閉嘴不再勸的同時招來一個小太監,令他去請四皇子來。

“陛下……臣妾知錯了,陛下。千錯萬錯都是臣妾和蕭家的錯。求您放了咱們的瑾兒吧!都是臣妾和蕭家鬼迷了心竅,瑾兒他是被我這個蠢笨的母後拖累的,他什麼都不知道啊!陛下。”撕心裂肺的女聲哀哀淒淒地從長春宮門外傳來,惹得半睡半醒的今上有些起床氣道:“朕不是禁了皇後的足嗎?翊坤宮的奴才們都是死了嗎?非要朕把他們下了慎刑司才會好好當差。”

“陛下息怒,若是皇後娘娘非要硬闖出翊坤宮,誰又有膽子敢真攔。”楊培安溫言溫語道:“還請陛下準許奴才去勸勸皇後娘娘?今個兒是慧皇後的忌日,待會兒靜亭公主還要帶著符家五小姐進宮。皇後娘娘這麼跪在長春宮門口,讓靜亭公主和符家五小姐見了可不好。”

“符家五小姐?真是歲月如梭,轉眼間朕和阿妍的靜亭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過幾年朕也要給琿兒選妃。”今上對“皇後”兩個字完全不感冒,惆悵了會才對楊培安道:“朕本想著過幾日上朝再公布廢後的旨意,既然皇後這麼心急,你就把聖旨送出去吧!”

“是……”楊培安有些惶恐地去了長春宮的書房,很快便捧著聖旨出來。

“楊培安。”今上瞥了眼明黃色的聖旨,冷冷道:“告訴蕭氏,這次是廢後為賢妃,要是她再敢擅自離開翊坤宮,那就一級級地降下去,直到打入冷宮。”

“是……”

“既然蕭氏領了聖旨,甄氏那邊也一並送了吧!”短短幾句話間,今上便將縱橫後宮十數年的兩個女子打入塵埃:“宮務暫時交給戚淑妃,她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去問陳母妃,等琿兒的太子妃進了東宮,就由太子妃管理宮務。另外,警告戚淑妃,彆想在這時候弄出什麼幺蛾子。不然蕭氏和甄氏就是她的下場。”

“是……”楊培安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給脫簪素服的蕭凝嫣一記猛擊。

“不會的,不會的。陛下,陛下怎麼會這樣對我。”蒼白消瘦的蕭凝嫣跌靠著貼身侍女,腦海裡全是楊培安念的那句“廢後”,整個人隻覺得目眩耳鳴:“我可是陛下親封的皇後,我是仁孝皇後的外甥女。陛下難道不顧十幾年的情誼了嗎?陛下難道要讓姨媽失望?”

“我說娘娘,您還是省省力氣吧!”楊培安也曾一度看好蕭凝嫣,畢竟他一直認為死人是鬥不過活人的。可事實證□□皇後都去世了這麼多年,哪怕蕭凝嫣和甄氏成了後宮最得意的人,也改變不了她們將一直屈居於慧皇後之下的事實:“就說五皇子乾的那些事,陛下能留了他和蕭家上下的性命已是格外開恩。您的後位是肯定保不住了,能有個賢妃之位都已經是看在仁孝皇後的麵上。”

楊培安將今上的話重述了一遍,看著越發絕望,以至於低低哭泣的蕭凝嫣,耐著性子道:“奴才還要去甄娘娘那兒宣讀皇上的旨意。相比甄娘娘,您已經是好運了。”

“陛下他……要怎麼對待甄氏。”如今她和甄氏的兒子都下了獄,蕭凝嫣可不認為甄家和甄貴妃會比她好運。畢竟蕭家可是隴右世家,而她蕭凝嫣更是仁孝皇後的外甥女。靠著一個奶娘起家的甄氏怎麼比得上。

“陛下聖旨,甄娘娘貶為女禦,即日挪進儲秀宮後殿。至於甄家……”楊培安露出一個苦笑,語氣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甄家誅三族,餘者發配邊疆。”

“嗬,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蕭凝嫣呆愣了幾秒,驟然發出一陣古怪的大笑,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癡兒!真是癡兒。”蕭凝嫣抓著地上的雪,十指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枉我和甄氏那個賤人鬥了一輩子,結果都是為他人做嫁衣。今上他眼裡根本就沒有靜亭公主和四皇子之外的孩子,我這輩子就是個活在林密妍那個賤人陰影下的笑話。”

“娘娘,還請慎言。”楊培安真的被蕭凝嫣的話嚇得心臟都快停了,要知道今上就在裡麵,蕭凝嫣的話要是傳了進去,隻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