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2)(1 / 2)

回宮後的太子, 被兩個全副武裝的一等侍衛帶進養心殿。

今上本想讓林密妍退下,免得太子說出什麼讓她傷心的話,結果林密妍斷然拒絕道:“慈母多敗兒, 沒有我這個縱容他的母親, 也造不出今日的太子。”

“朕現在唯一感到高興的, 就是他從未想過要對自己的兄弟下手。”今上頗有些疲憊道:“其實早在今日, 朕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所以令楊培安將琿兒接入宮中保護起來。”

“現在看來, 倒是朕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今上盯著台下的太子, 後者雖然穿著玄色華服,身姿一如既往的筆挺,但是今上仍能從他的身上看到從未有過的狼狽:“朕想知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無論是什麼都可以。”

“父皇,您是為了廢我的太子之位而故意設下這局,還是這一切都隻是巧合?”死到臨頭的太子也免敬語, 頗有種破罐子摔的趕腳:“至於四弟, 他攜家回京, 究竟是為了給陳太妃服喪, 還是為了取代我。”

“陳太妃尚未過身, 你這話確實有些不妥。”今上無恥地希望太子能夠體麵地退下位子,但是他知道,這些都是他的妄想:“你就跟朕年輕時一樣,翅膀還沒長硬就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結果到頭來, 做了一堆的錯事,還以為旁人都是期待自己,支持自己的。”

前世的今上就是在通州苦熬了十年才返京,所以他比太子更清楚自負的代價。

“都說治家不寧者何以治天下,你學著蟄伏君王的樣子,在東宮安置了一堆豪門的貴女,卻忘了咱們的先祖以三十副鎧甲起兵,太、祖曾是流民,文德皇後也隻是個地主家的寡婦。所謂的天家血統,其實跟平民並無一二。至於那個豪門助力……”

今上諷刺道:“難道那些個打成一團的世家,竟比你的親生父母更可靠?你的太子之位難道需要這種虛無縹緲的勢力來鞏固?謙郡王和安郡王會這麼做,朕並不會感到吃驚。可是你這麼做……是希望朕早些去死,還是你本身就是個沒用的,需要靠女人的裙子來鞏固地位的懦夫?”

“父皇說這話,不覺得自相矛盾嗎?”太子的臉上寫滿了不服:“都說先君臣後父子,難道父皇真會放權給我?”

“朕若執意不放權給你,又為何讓你參與政務?又為何提出退位一說?”再次被太子傷到今上,語氣又冷了三分:“你還記得朕剛登基時,讓你處理榮國公府的印子錢一事嗎?”

“這又如何?”

“其實那時,朕就已經在給你鞏固地位。”至於今上而言,再次提起自己曾為太子做了什麼,無疑是將結痂狠狠地撕開:“朕教過你如何對世家恩威並施,也讓你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世家的一些可以作為把柄的事,好讓你繼位後能夠控製他們。”

“所謂皇帝,是要駕馭世家和臣民,而不是被二者所駕馭。”

“同你相比,朕對謙郡王,安郡王,還有琿兒如何?難道你心裡沒有數嗎?尤其是琿兒,朕之所以會同意他去江南,到底是為了誰,不言自喻?”

太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羞愧之情,但還是梗著脖子問道:“即便如此,兒臣也沒犯過什麼大錯,你又何必要廢掉兒臣的太子之位。”

“你確實沒犯過什麼大錯,可是你覺得,你擔得起這個位子嗎?”今上的表情已不複太子所熟悉的期待,令他心頭一慌:“你已為人夫,為人父。可是你的母後勸過你多少次,你聽嗎?為父又替你收拾過多少爛攤子,你反思過嗎?”

“要是換作十年前,朕還能用你尚且年幼,還有機會去慢慢學來為你開脫。可是現在……”今上重重地歎了口氣:“你覺得,你還有改正的機會嗎?”

“琮兒,你已經二十有六了,朕和你的母親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我們還能為你謀劃到幾時?一旦我們故去,你打算如何治理這大好江山?”

“即便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為熙朝對抗金人的未來而努力,可是你的謀劃手法,連低級都算不上。”

一想到這兒,今上越發生氣道:“你到底是太子,又不是那群沒見過世麵的內宅婦人,至於眼皮子淺到如此地步嗎?三百萬兩銀子,兩年不到的軍費又能乾啥?握在手裡等著生鏽嗎?”

“況且你以為朕是廢物到連三百萬銀子都查不出的庸君?彆人說什麼你都信,那你還長個腦子做什麼?不如當個富貴閒人算了。”

縱使今上已經非常克製自己的情緒,但是他抓住椅子的手已是青筋暴起:“你就說說,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加起來,朕怎麼放心把江山交給你?又怎麼安心在你親政後合眼。”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太子眼睛赤紅道:“養不教,父之過。既然父皇要撥亂反正,又何必與兒子在這兒擺大道理,直接將兒子一家都關進宗人府得了。”

“朕當然可以這麼做,隻是朕不忍如此。”今上頹廢道:“你儘可去罵朕是個偽君子,隻是這太子之位,你是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

“可是除了兒臣,您還有彆的選擇嗎?”太子露出好笑的表情:“是大哥,二哥還是四弟?”

太子瞥一眼林密妍,冷笑道:“果然還是四弟最有可能,畢竟您對我母親可是癡心一片,四弟的贏麵比前兩位像是抱養的兒子要好的多。”

“孽障!”今上氣急敗壞地想要抄起手邊的杯子向太子砸去,結果被林密妍製止了。

“你知道,你四弟出生時,我跟你父皇說了什麼嗎?”相比今上,林密妍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悲傷的表情。或許是母親遠比父親更了解孩子,所以她死心的也比今上要快:“我跟你父皇說,江山交給琮兒,自由交給琿兒。”

“琿,既可指代一種美玉,也可指示地名。”林密妍垂下眼簾,沒有見到太子的瞳孔漸漸緊縮:“你四弟出生至今都沒有爵位,在你登上太子之位後沒過多久,就攜妻去雲遊四海。”

“你覺得,我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

經此一問,太子無話可說。

中秋過後,太子因對陳太妃口出妄言而被今上囚於奉先殿,為陳太妃祈福。

一個月後,因為之前的省親之事,以京城、江南為首的富庶地帶出現物價失調事件,連帶著附近的幾個村鎮也跟著出現缺糧少食,官商勾結發難財的現象。

對此,今上自是將一部分罪過扣到太子頭上,又派早已準備的四皇子去處理此事。

自此,一直默默無名的四皇子突然出現在眾人的眼球之中。

當時的朝臣們還以為這是今上要在太子登基前稍作敲打,免得他退位後就被人誤認成沒牙的老虎。

結果中秋過後不久,陳太妃薨,今上以超出貴太妃的規格為陳太妃舉行喪儀,命所有皇子皇孫都為陳太妃哭靈。

結果在喪儀之上,太子舉止有失,令今上大為火光,隨即關押回東宮,並令禮部起草廢太子章程。

驟聞帝要廢太子,舉朝皆驚。

鄭家的閣老更是以八十歲高齡攜朝臣們跪在養心殿外,懇請今上收回廢太子之令,結果被今上以野心不足,想狹天子以令諸侯為由,勒令其回家思過。

若有再犯者,嚴懲不貸。

鄭家和薑家原本就是儒教的支持者,自打今上將靜安公主嫁給墨教的下代巨子後,儒教的勢力便有所減退,所以令鄭家和薑家急需一位偏向儒教的君主。

若是太子被廢,剩下的諸位皇子裡,唯有嫡出的四皇子最為可能。

而四皇子回京前一直生活在百家爭鳴的江南,並且從未發表過對教派的見解,所以朝臣們也摸不準四皇子的脾性,倒是有幾個投機取巧者想爭一爭立儲之功,於是竭力向四皇子靠攏,並大力推薦沒什麼根基的四皇子成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