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2 / 2)

相較於妹妹的社牛和自來熟,方正的性子很沉靜,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除了初見方遙時,跟著妹妹抱她大腿,假模假式地哭了一會兒,其他時間總能自己找到事情做。

比如,這會子他正低頭把妹妹給他的橘子瓣上麵的白絲,一點點地撕掉,直到撕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光溜的橘瓣,才肯放進嘴巴裡吃掉。

兩個孩子皆隨她姓,方遙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低聲問:“你取的名字?”

“是你取的。”男人垂眸看她。

“……”方遙沉默。

男人看出她的尷尬,眉眼閃過一抹笑,解釋道:“我無父無母,連我的名字是自己起的。當年孩子出生時,我們就商量好都隨你姓。”

方遙想到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便問:“你喚什麼?”

“謝聽。”

方遙默念了一遍,總覺得這名字有些普通,倒有些配不上跟他過分出眾的相貌。

對麵的景鬱看到謝聽偏頭與方遙低聲交談的樣子,氣得眼尾泛紅,磨牙鑿齒,掌心一直沒離開過劍柄。

蘇明畫隔著他的衣袖拍了拍他的手臂,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生事。

那廂,虞望丘滿意點頭:“方圓方正,這名字起得不錯,朗朗上口又暗含天地乾坤。阿圓,你今年多大了?”

“五歲半。”

年紀倒也對得上。

突然得了兩個可愛漂亮的徒孫,虞望丘心裡是高興的,但是反觀方遙臉上卻不見欣喜,反而眉頭輕鎖,似心事重重。

虞望丘斟酌片刻,提議道:“你若在意名聲,不如……對外宣稱是你收養的孩子?”

跟修士動輒千年的壽命相比,凡人的壽命實在太過短暫。等百年後,那凡人白發蒼蒼,撒手人寰了,他這個徒弟不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虞望丘心疼她,為了她今後的名聲考慮,才想到了這個辦法,但孩子他必然是會當親徒孫疼的。

“師父,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既是我的孩子,我會認下。”方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師父的提議。

她發愁的是她平日裡連花草都養不活,不是忘記澆水,就是疏於打理,隔壁蘇明畫的院落裡種滿了靈植和靈草,她的院子裡如今隻種著倆盆仙人掌。

這倆活蹦亂跳的娃要怎麼養?

阿圓閒不下來,方才的橘子都分完了,她沒吃夠,從果盤裡又拿了一隻滾圓的桔子,跑去謝聽跟前塞在他手裡,讓他給剝。

男人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剝著橘子,橙紅的橘子皮的襯得手指修長冷白,剝好的橘子被一分為二,給方正的那半個還貼心地去掉了上麵的白絲。

他對眾人的談論並不關心,好似什麼都比不得給他倆個娃剝橘子更重要。

倒是在她拒絕了師父的提議後,似是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凡人應該挺會帶娃的,方遙心想。

方圓靠著爹爹的膝蓋,心滿意足地吃著手裡汁水豐沛的橘子瓣。魔宮裡什麼都好,就是沒有這麼好吃新鮮的水果。

方正沒有妹妹那麼貪吃,吃了兩口後,把剩下的橘子瓣都給了妹妹,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些累了。

見方遙並非為名聲而憂心,虞望丘道:“既如此,先安排他們在你那兒住下罷。”

方遙麵色僵硬了一瞬,忙道:“師父,淩雲峰頂,尚有一處空閒的院落……”

虞望丘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淡笑著點頭:“那處也行,離你的院落不遠。”

話音剛落,一道不合時宜的身影闖入了大殿。

“參見掌門。”

辛子柏拖著滿是鞭傷的身子,連發梢都被雷電之力電得焦黃卷曲,一瘸一拐地堅持行禮,看起來甚是淒慘。

虞望丘見他形容慘淡,問:“子柏,你身上的鞭傷是怎麼回事?”

辛子柏知道自己若說是因賭錢被罰,少不得又要挨頓罵,於是以退為進,誠懇道:“弟子觸犯宗規,被大師姐懲處,弟子不敢有怨言。”

耿長老聞言臉色有些難看,宗中若無長老坐鎮,掌門親傳可代為掌罰,他深知自己徒弟的德行,猜也猜到大概是趁著宗裡長輩們不在,賭癮犯了。

虞望丘唔了一聲,點頭:“那你不好好回去養著,來執事堂是有何事?”

辛子柏狀似猶豫地說:“弟子方才在懸壺殿,聽到了些關於大師姐的不好的傳言,是以想來此稟告掌門,但見——”

他的目光落在方正、方圓身上,眼底閃過果然如此的暗喜,臉上又裝出擔憂之色:“莫非那些話並非傳言?”

虞望丘皺眉:“我們才在這坐一會兒的功夫,外麵風聲竟傳得這麼快?”

他們雖一直在執事堂裡沒出去,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謝聽領著兩娃叩山門的時候,山下有許多弟子都看見了,後來方遙被守拙以耿長老的名義叫走時,懸壺殿門口更是聚了不少弟子。

大家對一對口信,稍一聯想,便能將事情還原得七七八八。

“罷了,”虞望丘揮了下袖子,“這倆孩子確是你大師姐流落凡間的孩子,如今已認祖歸宗,你以後再遇見那些傳閒話的弟子,便叫他們多分點心思在修煉上,不要亂嚼舌根了。”

辛子柏有點懵。

這事情的發展不對啊,按理說出了這檔子事,掌門不是應該大怒,斥責方遙行止不檢、敗壞宗門名聲,怎麼如此輕飄飄地就算了?

這機會難得,要是輕輕揭過,下次再想抓方遙的錯處可沒那麼容易了。

辛子柏當下硬著頭皮道:“大師姐向來公私分明,又愛拿宗規說事,而她如今與凡人苟且,生下子嗣,如此敗壞我宗名聲,這事就沒個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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