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舒棠閉上了眼睛躺在床上,等待著人魚的到來。
她一直在裝睡,但也許等得時間太長了,舒棠迷迷糊糊快要睡著。
突然間,她聽見了滴滴答答的聲音。
是在雨夜裡淋了很久的人,長發上不停滴水的聲音。
舒棠立馬精神了起來。
緊接著,她聽見了腳步聲靠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感覺到有人在黑暗當中注視著她,但是神奇的,這種注視並不會讓她覺得害怕。
她調整著呼吸,不讓他發現自己還醒著。
舒棠悄悄聽著“他”的動靜,有點好奇“他”想要做什麼?
很快,舒棠感覺到了外麵雨夜微涼的寒氣,小床晃了一下,仿佛有什麼大型凶獸,用尾巴將她和小床一起圈在了裡麵。就算是對方什麼都不做,都有一種強大的壓迫感。狹小的空間一瞬間變得更加逼仄,仿佛就連空氣都變得稀缺了起來。
這個距離,近得舒棠幾乎能夠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冰冷,均勻,平穩。
然而接下來卻什麼都沒發生,一切再次恢複了寂靜,似乎這隻凶獸淋著大雨、在這個黑暗的雨夜找到她,僅僅隻是為了靠近她,將她圈在中間。
事實上也正是這樣。如同過去的兩天一樣,人魚隻是將舒棠和小床圈起來而已。
人魚的破壞力是非常大的,一不小心就會捏碎她的床、或者彆的家具。
“他”上次在舒棠的床架上弄出了一個深深的手印,這一次“他”小心了許多,連偶爾甩動魚尾的動作都變得很輕。
因為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凶獸就慢慢地收斂了自己的暴躁,學會了收起爪牙,安靜地靠在她的身邊入眠。
今夜,本來也是如此。然而舒棠偽裝的呼吸聲,在善於捕獵的凶獸麵前實在是算不上太高明,剛剛閉上眼睛的人魚就立馬睜開了漆黑的雙眼,盯住了舒棠。
過去的每一次,“他”都會在她醒來之前離開,這還是第一次舒棠中間醒來。
人魚可以輕易地戳穿她的偽裝,然後將她抓走。
然而,這隻凶獸卻沉默了一會兒:
如同一切弱小的生物一樣,她害怕人魚的靠近,不然也不會在昨天穿上防護服。
雖然昨天不解又失落的人魚憤怒地警告了她,但,“他”不想嚇跑她。
凶獸盯著她看了許久。
“他”站了起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悄無聲息地將自己藏進了黑暗裡。
……
裝睡的舒棠,此時心中正在天人交戰,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現在就醒過來——
舒棠總算是知道地上、窗簾上的痕跡是怎麼弄出來的了。
她隻知道他給她送魚,卻不知道他會在她的床邊待上一夜。
舒棠並不害怕,其實想想也很簡單:對於失憶的人魚而言,外麵的世界是全然陌生的,“他”並不能理解現代文明,找到唯一認識的人,靠在她的身邊入睡,並不難理解。
舒棠:“他”那麼大一隻,她的宿舍又小,難道“他”是坐著睡的?地上還特彆涼。
舒棠也不知道人魚為什麼不叫醒她。
按理說,今天的這個發現應該把她給嚇暈,但是實際上,舒棠的心情很複雜。
她並不覺得人魚多麼可怕。
反而像是發現了一隻在下雨天、偷偷蜷在人類身邊睡覺的大號貓咪。
想到過去兩天的夜裡,“他”都是在地上睡的,舒棠歎息了一聲。
舒棠想了想,她有一把專屬值班室的鑰匙,最近電力維修,值班室就空了出來,被褥床單都有,比睡在她旁邊凍一夜要強。
於是,舒棠睜開了眼睛,打算把人魚給叫起來,帶人魚去值班室睡。
然而舒棠坐了起來之後發現,她的床邊空空蕩蕩的。
舒棠:?我魚呢?
她起身打開了燈,宿舍的地麵上有潮濕的痕跡,但是舒棠沒有看見人影。
舒棠對著空氣問:“你在麼?”
沒有任何回應。
舒棠想了想,穿上外套朝著門外走去,果然看見了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水痕。
她沿著水痕找了過去,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了腳步。
——她知道他躲在那裡。
舒棠突然間意識到,人魚大概不想讓她知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舒棠想了想,還是決定貼心地不戳穿“小貓咪”偷偷來她旁邊睡覺的事。
——畢竟,如果她上前揭穿了這件事,人魚估計就會離開、再也不來了。
舒棠並不是想要趕走“他”,畢竟外麵雨下得那麼大,氣溫也很低,淋著雨在這種天氣裡走回1區也太糟糕了。
她轉身,回了宿舍。
一牆之隔的拐角處,高大的人魚抿著蒼白的唇,麵無表情地藏在了黑暗裡。
舒棠的腳步聲漸漸地靠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再繼續前進,而是過了一會兒後,腳步聲又漸漸遠去了。
人魚全程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如同被人遺棄在黑暗角落裡麵的一座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