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舒棠幾乎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高大黑影當中。
舒棠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要睜開眼,但是人魚立馬遮住了她的眼睛。
明明溫度是冷的,空氣卻仿佛慢慢地升溫。
舒棠有點熱,摸索著找到了遙控器,將空調給關了。
最後的一點嗡嗡聲也消失了,值班室裡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舒棠仔仔細細地幫他擦乾了頭發,隻覺得他的長發觸感極好,她忍不住借著毛巾的演示,多摸了兩下。
舒棠感覺到了人魚有點緊繃,於是她順勢揉了揉他的長發,感覺到他慢慢地放鬆了下來,舒棠心想,其實和薩摩耶也還是有點像的——隻要揉揉毛,就會安靜下來。
雖然大隻了一點,外形嚇人了一點,但是很乖巧。
人魚任由她動作,慢慢地閉上了雙眼,如同黑暗裡的一座漂亮的神像。
嗅著她的氣息,那種強烈的躁意就慢慢地平息了下來,剛剛對這個世界強烈的抵觸,也因為舒棠的氣味慢慢地消退了下去。
舒棠慢慢地碰到了人魚長發的邊緣,靠近耳朵的位置。
舒棠一直很好奇這個部位。她見過人魚耳鰭的兩種形態:一種是柔軟的,像是淡藍色的半透明的飄帶;一種則是嘶她的時候,耳後的鰭會變得尖銳鋒利。
舒棠心中一動,很想去摸一下。
但耳後的鰭非常敏感,幾乎是舒棠溫熱的手指一碰到邊緣——
尖銳的鰭豎起,柔軟美麗的藍色,立馬變成了一種美麗而詭譎的凶器。
這個位置極其敏感,因為貼近頭部,對於獸類而言,是非常致命的位置,深海裡的凶獸立馬睜開了雙眼,躲開了舒棠的觸碰。
人魚的耳鰭完全可以媲美魚尾,殺傷力極強,舒棠差一點就會被條件反射豎起的鰭割斷手指!
人魚非常生氣,幾乎是立馬就從喉嚨裡麵發出了危險的嘶聲,漆黑的眸子危險又冰冷地注視著她。
舒棠的大腦立馬發出了警報,意識到了危險的靠近,剛剛那種融洽的氛圍一掃而空,身上的毛都要炸開了。
她僵直在原地,眼睛也不敢睜開。
人魚把她提溜了起來,抵在了牆上,靠近了她,發出了嘶啞的威脅聲,豎起的耳鰭還泛著尖銳的冷光,看上去就像是暴虐的獸類。
舒棠應該害怕的,但是她立馬機靈地領悟到了人魚的意思:耳鰭不能摸。
她想起了他的耳鰭豎起的時候和匕首似的光,也意識到了自己魯莽。
——這事算是她理虧,畢竟是她先摸他的耳鰭的。
舒棠閉著眼睛說:“我不知道不能摸,對不起。”
人魚又朝著她嘶了一聲。
舒棠立馬發誓:“以後都不會偷偷摸了!”
終於,確認了她不會再次這麼做後。
舒棠被放了下來——
不過被放到了簾子的後麵。
舒棠坐在了地毯上,渾身炸開的毛好一會兒才安撫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裡麵沒有任何動靜。
舒棠試探道:“你還生氣麼?”
此時,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初見時的巴士底獄裡。
凶獸還是凶獸,偽裝得再怎麼安靜,在被人觸在雷區後,也會立馬暴露出來了自己的爪牙。
在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應該開始搜索自己的墓地朝向了。
但是舒棠,一回生、二回熟,她漸漸地熟悉踩到雷區的流程了:
雷區蹦躂—被抓起來嘶—保證不再碰雷區—無事發生
她聽見裡麵遲遲沒有動靜後,認為目前已經進行到了“無事發生”的階段了。
於是——
舒棠決定回去上班。
她很自來熟地告訴裡麵還在生氣的凶獸:“我還要上班,你困了就先睡吧。”
然後舒棠就低下頭開始寫病曆報告了。
其實,舒棠一邊抄一邊豎起耳朵關注著後麵的動靜。
舒棠:怎麼還沒動靜?
舒棠:今天溫度不是接近零度麼,怎麼突然間這麼熱?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值班室的溫度開始變化,舒棠熱得腦門冒汗。
她一邊納悶,一邊悄悄回頭看人魚。
——簾子裡麵高大的身影,像是待在了和世界隔離的角落裡。
人魚冰冷審視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舒棠的身上。
舒棠突然間意識到,這一次踩雷區似乎和前麵幾次不太一樣。
人魚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決心讓她記住這個教訓,“他”那雙毫無機質的漆黑雙眼想要在人身上施加壓力的時候,是非常輕易的。
如同被什麼龐然大物盯上,舒棠背後發毛,這還是舒棠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意識到身後人魚的危險性。
舒棠背後僵直了片刻。
但是很快,這種感覺消失了——
因為舒棠突然間看見:人魚手裡拿著空調遙控器。
舒棠:她就說怎麼這麼熱!
因為看舒棠用過一次,聰明的人魚已經學會了如何使用,此時正在拿著調高空調的溫度,空調風呼呼對著舒棠吹。
舒棠心想她不和一條魚計較。
但是她忍了一會兒,越想越生氣,剛剛那種恐懼瞬間消失了:
天啊,還有沒有天理了,他又凶她,還想要開空調熱死她!
舒棠氣不打一出來,轉頭“啪”關掉空調。
人魚慢條斯理地轉頭,又緩慢地把空調打開。
舒棠關、人魚開,來來回回好幾次。
最後,舒棠一把抓住了遙控器要開空調——
下一秒,滋的一聲,空調的電線炸了。
簾子後麵的黑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甩了甩魚尾。
舒棠:好卑鄙!竟然作弊!
此時,舒棠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一開始就是想要關空調了。
舒棠一邊生氣一邊抄報告,一整晚都沒有搭理後麵的人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舒棠有種人魚在逗她的錯覺。
今天夜裡所有的病人都特彆安靜,沒有和平時一樣隔三差五就叫她,於是舒棠不知不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