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蒼白的手很大, 一掌就可以穩穩托住她的腰,如同磐石一樣堅固。
明明坐得很穩了,但是小貓還是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掛窗簾。
她突然間有點不太敢看他。
夜裡很安靜,於是人魚沉重的呼吸聲被她聽得很清楚;甚至連對方胸膛的起伏, 都能夠清晰得感覺到。
她夠著了掛杆的時候, 感覺到人魚大手的承托, 掌心溫度很低, 但有種安心的感覺。
人魚的肩膀也很寬, 完全可以讓她坐得穩。非常有安全感。
她偶爾低頭,就能夠看見人魚抬著頭,注視著她。
在眼淚島上的那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
魯濱遜和好朋友星期五的比喻似乎也沒有那麼恰如其分。
今晚的月色很美。
一扇扇裝上窗簾後,往邊上一拉,睡眠就變得愜意而深沉。
……
荒野求生,第五天。
也許是因為沒有被太陽曬醒的緣故, 舒棠起來得有些遲了。
但是她睜開眼睛, 卻沒有和往日裡一樣看見旁邊圈住她的人魚。
她穿好鞋下樓, 想要看看人魚到哪裡去了。
但是她轉了一圈,整個堡壘裡麵都沒有找到人魚的影子。舒棠洗漱完了, 穿著從倉庫裡翻出來的大了好幾號的拖鞋, 朝著海灘上走去。
人魚起得很早。
其實除了一天時不時就要醒過來確認一眼她還在不在外,人魚的睡眠都非常好。舒棠的信息素很好聞,睡覺的時候呼吸聲綿長, 像是一隻蜷起安睡的小貓,看著看著就會覺得很困,聞著她的信息素入眠,耳邊的噪音會消失,睡眠會變得非常的深沉。
她說她想要喝粥、吃燒烤, 雖然人魚不知道燒烤是什麼意思,但是人魚知道自熱鍋就是靠著熱度將食物煮熟的。
深海裡的凶獸自然不需要經過複雜的烹飪、或者精細的處理,對於這種大型獵食者而言,“他”隻需要將獵物絞殺,就可以進食了。
而且舒棠告訴他,她要是吃太多的生食的話,容易被感染寄生蟲病。
人魚依舊聽不懂這麼複雜的詞,但是人魚聽明白了:
吃太多生食,會死。
舒棠是很容易養死的物種。
於是這天早上,人魚醒過來的很早。
雖然巴士底獄附近的沙灘上,除了十年前被人重金空運種下的藍玫瑰外,沒有什麼可以燒的植被,但是走遠一點,還是找到一些樹的——雖然有些潮濕。
生火就更加簡單了。人魚聽舒棠說過:將兩塊石頭摩擦一下就可以輕鬆地點燃。
等到舒棠穿著大一號的拖鞋走到沙灘上,就看見了一個火堆,上麵架著舒棠的自熱鍋,裡麵正在咕咚咕咚地煮著粥。
舒棠突然間想起來,自己昨天在人魚麵前抱怨過是自己的自熱鍋已經不能用了的事。
她跑過去蹲在粥前麵聞了聞,一抬頭,就看見了高大的人魚抱著一根攔腰折斷的樹乾走了過來,然後把樹乾放下,把舒棠從火堆邊拎遠了一點。
舒棠驚喜道:“小玫瑰,你真好。”
人魚聽不懂,但是知道是誇獎。
“他”不會修自熱鍋,但總能夠找到替代品。
然而一轉頭,人魚卻又聽見她說:
“小玫瑰,我們去看看那個攝像頭吧。”
人魚蒼白的唇,微微抿了起來。
……
舒棠一直以為陳生把她給忘了。
但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人魚精神力太強,沒有人可以估計“他”的精神力暴動後會造成多大範圍的影響,所以整個海角療養院以及周邊地區全都清空了,撤去了南島基地。
而前麵三天,他們一點信號都不能從這片區域接收到。
一直到不久前,研究院的技術員到達,利用埋在地下的信號管,勉強喚醒了一台攝像頭,他們才有機會窺探一下禁地裡到底怎麼樣了。
舒棠並不知道,其實她失蹤的四天,大家都默認她狗帶了。畢竟這個時候的禁地和地獄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當初陳上校拖延時間,半個小時內她沒有出現,大家就已經有了心理預期。
——估計是沒逃出來。
唉,多好的一個alpha啊,在那種時候還能毅然選擇進入禁區,簡直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舒棠這個平平無奇不明真相的路人甲,在這四天裡被反複提起,幾乎要成為壯烈犧牲的代表。
但是誰知道,攝像頭開啟的第一天,技術員激動道:
“陳上校,有求救聲,有求救聲!”
眾a紛紛上前查看。
攝像頭的畫麵不斷放大、放大。
緊接著,眾人看見了一對漆黑的雙眼。
人魚抬眸死死盯著攝像頭,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那種仿佛被什麼龐然大物注視的壓迫感仍然非常強烈。
一股寒意瞬間湧上了眾人的脊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人魚下方突然間冒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灰頭土臉的舒棠神色緊張,十分慌張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說實話,舒棠的演技是還不錯。
至少,她臉上的驚慌,讓大家都以為舒棠是被身後的人魚抓住了求救。
誰知道舒棠求救的內容卻是:“斷糧了,我們三天沒吃飯了!有沒有人來救救我們啊!”
眾a:?
眾a:不是,為什麼還要加個們,你和誰“我們”啊?
這件事的離譜程度就相當於——
舒棠這個炮灰被惡鬼拖進地獄三天,所有人都以為她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三天後,她不僅沒事,還拉著惡鬼一起對外求救:
外麵的人有沒有良心啊,地獄為什麼沒人送飯吃啊!我們要餓死了!
表演完了驚慌失措後,攝像頭前的兩個人消失了。
技術員們和陳生為首的軍部眾a麵麵相覷。
“她被軟禁了?”
“活得好好的,隻是沒飯吃?”
不確定,再看看。
果然,第二天,二人又出現了。
舒棠先活動了一下四肢,想要好好表演一番。
誰知道舒棠剛剛伸出手,下一秒,她就被提溜了起來。
昨天舒棠掛窗簾的時候就是這個姿勢。
人魚便認為這個姿勢代表著“舉高高”
於是,活動筋骨的舒棠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人魚肩膀上。
舒棠:?
以為舒棠可能是被綁架了一直沒有吃東西的眾a:?
本來攝像頭隻能看見遠處的虛影,伴隨著他們走近,看到的東西變多了。
攝像頭前,先是出現了人魚那張麵無表情卻十分詭譎蒼白的臉。
緊接著,一個鼻子上抹了灰的腦袋湊了過來,扯開了嗓子喊:
“救命啊!救命啊!”
“我們四天沒吃飯了!有沒有人來救命啊!”
眾人:“……”
今日求救打卡任務完成。
*
中午,舒棠打算吃烤魚。
而早上的柴有些潮,數量也不夠多,於是他們決定先去囤一點柴來。
但是一路上,人魚都走在前麵。
雖然人魚總是麵無表情,但是舒棠已經能夠從“他”的一些反應裡麵判斷“他”的心情好不好。
比方說現在,人魚既沒有提溜舒棠,也沒有跟在她後麵,而是沉默地往前走。
舒棠就能夠明顯地從這條魚身上感覺到“他”生氣了。
是因為昨天她搶了他的被子?還是因為早上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魚尾?
然而舒棠走著走著,突然間意識到——
好像是在她對著攝像頭求救開始。
對於她而言,他們被大部隊遺忘在了療養院,物資匱乏,很可能麵臨孤立無援的處境,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求救;
而對於人魚而言,這個地方,是“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家”。
舒棠看著人魚沉默的背影,突然間有點不知所措。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但是人魚並沒有看她,繼續往前走。
本來就麵無表情的臉上,看上去更加冷了。
舒棠跟在“他”後麵,突然間說:“小玫瑰,我教你一些形容詞吧?”
她教人魚什麼是“好”。
舒棠舉例子:“小玫瑰是世界上最好的魚。”
人魚的眸子動了動。
說到“漂亮”的時候,舒棠指著那邊開得爛漫的藍玫瑰說:
“小玫瑰長得和玫瑰花一樣漂亮。”
人魚一聲不吭,隻是往前走。
但是一直沉默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