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個富有的人,可以豪擲千金去賭。
但是怪物的口袋裡,隻有少得可憐的三枚硬幣。
他能夠做出的挽回就是將舒棠帶到這裡,想要儘力留住這段時光。
舒棠還在岸上試圖說服人魚:
“小玫瑰,你還記得我前段時間準備讀研究生麼?燕市的燕大就很好。”
“我還是你的治療師,於情於理都要和你一起去燕市配合治療的。”
“以後你的病治好了,就再也不會頭疼了。”
“等到你恢複記憶了,我們兩個就去登記結婚,現在你這樣,我們兩個領證都不能生效。”
最後一句話,舒棠越說,自己就越心虛。
但是她還是努力地想著說辭:“小玫瑰,以後你要是想要回南島市,我們就一起回來嘛,治病最多就花個半年的時間,就當做出去玩一次。”
可是舒棠說著說著,自己也有點慌:
如果他們去了燕市,真的還有回來的一天麼?
人魚在海底抬起了頭,看著岸邊小騙子的影子。
他知道她在騙人,就連語氣都不夠堅定。
人魚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的動搖。
於是,人魚再次出現了。
人魚從海麵上冒了出來,朝著她嘶了嘶:就這樣保持現狀,不好麼?
他們可以一直待在禁地裡。
隻要人魚不願意,誰也不能進來;人魚在一天天地變得強大,帶著她無論去哪裡都不會被人乾涉。
在人魚的眼神之下,舒棠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不受控製地動搖了。
如果小玫瑰當一輩子的小玫瑰,那自然是很好的,他們可以天天在一起生活、接吻,白頭到老。
可是舒棠想起來了那一匣子的勳章。
她可以很自私地將人魚留下來。
但是祝延呢?他真的願意一輩子困在一座小小的海島上,放棄所有的榮譽和一切,留下來做一朵小玫瑰麼?
舒棠沒有說話。
於是人魚也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
人魚這一次消失後,一直到夜裡都沒有出現。
舒棠一開始以為是人魚還在生氣,但是直到發現人魚連晚飯都沒有給她,舒棠突然間想起來了,早上、中午,人魚都沒有吃藥。
自從人魚的精神體再次擴張之後,舒棠一直很緊張,因為按照上一次人魚精神體進化後的精神力暴動看,擴張會伴隨著精神力的紊亂。
可是因為今天吵架,還來不及吃藥。
但是舒棠左顧右盼,船也不知道被人魚聽在哪裡了,海麵上空無一物。
舒棠收拾了水和藥片,在礁石上叫了一聲:“珍珍!”。
珍珍很快就出現了。
舒棠遊過去,爬上了珍珍的背:“珍珍,我們去找你爸爸。”
一開始舒棠還很擔心珍珍會不會潛進海水裡,但是珍珍很聰明,將舒棠送到了附近的一座礁石群當中。
然而,仿佛是感應到了人魚有些混亂的精神力磁場,一把舒棠送過去,珍珍就立馬轉身就跑。
舒棠一眼就看見了人魚。
這隻凶獸在忍受著強烈的神經痛,尖銳的鰭豎起,看上去十分痛苦。
——舒棠幾乎是看到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不得不去燕市了。
神經痛是累積的,一旦一次次強烈的神經痛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爆發一次精神力暴動。
幾乎是聽見腳步聲的那一刻,人魚就睜開了眼睛、發出了尖銳的嘶聲,幾乎第一時間就露出了防禦的形態。
但是在發現是她後,人魚凶狠的表情消失了。
隻是看了看舒棠,就轉了過去。
舒棠將藥片喂到人魚嘴邊。
她遞水過去的時候,人魚躲開了,將藥片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舒棠:“……”
舒棠認為人魚這種行為太幼稚了,她三歲和爸媽鬨脾氣都不這樣了。
靠在礁石上的人魚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將她的水接了過來,咕咚咕咚一仰脖,就把水全部喝光了。
然後塞進了她的手裡。
抬起了眼皮看著她。
——喝水了,不幼稚了。
舒棠:“……”
她一屁股坐在了人魚的旁邊。
她問他:“你看,發病的時候多痛苦?”
人魚聞言,將因為疼痛而皺著眉的表情強行舒展開來。
還若無其事地甩了甩魚尾,表示:根本不痛苦。
舒棠匪夷所思。
她換了個說法:“我們現在要是去領證,你這樣人家都會說是我哄騙你、是趁人之危。”
人魚很明顯動搖了片刻。
但是很快就表示:那就不領。
舒棠說:“那你不怕我找彆人領證?”
人魚看了她一眼。
然後一甩魚尾,拍碎了一塊石頭。
人魚表示:她離開他,就如同此石。
舒棠:“……”
舒棠絞儘腦汁:
“小玫瑰,你看,你現在學說話學得那麼慢,以後病好了恢複記憶,不就是可以和我正常地交流了麼?”
結果人魚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
字正腔圓地說:“不去。”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的舒棠:“……”
舒棠震驚:“你什麼時候學會說這兩個字的!”
舒棠覺得他們兩個人還沒去燕市,感情可能就已經發生了破裂。
但是這個時候,人魚又不說話了。
怪物非常清楚,舒棠的愛很大一部分來自於那種奇怪的憐惜。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怪物時常會在她麵前示弱,以此得到她更多的喜愛;
今天也是如此。
當她用那種眼神注視著自己的時候,怪物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愛意。
可是如果有一天,病好了,小貓這種憐惜的眼神還會存在麼?
這隻怪物認為這樣想很卑劣,可是這隻怪物就是這樣的卑鄙無恥,渴求她的永遠憐愛。
舒棠這時,使出了舒媽媽教她的討價還價大招:
“那你不去,我就先回去了。”
人魚在原地看著她,沒有動彈。
她一直走走停停,注意著身後的影子。
但是身後沒有人魚跟上來。
她看見了附近的那艘搜救艇。
她爬上了船,大喊了一聲珍珍,轉頭一看,不見魚影。
她立馬就讓珍珍帶著船走。
一直到被珍珍帶著離開了那座海島,人魚還沒有出現。
舒棠坐在甲板上被風一吹,有點生氣。
舒棠也不想改變這樣的生活。而且去燕市,明明應該不安和緊張的人是她才對。
她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一直到夜色漸深,她才想起來船艙上的食物都被她搬去海島上了。
結果她回頭一看,船已經跑出去老遠了。
周圍都是茫茫的大海,在黑夜裡看上去有點嚇人。
舒棠覺得有點餓,還有點迷茫。
她坐了一會後,掏出了魚竿釣魚:不管怎麼樣,晚飯總要吃的。
舒棠覺得她一點也不愛人魚了。他不體諒她、還無情地把她丟在大海上一個人餓肚子。
舒棠自顧自生氣的時候,完全忘記了一件事:
珍珍已經不見了,船又沒有自動駕駛的功能,船到底是怎麼開出去的?
氣著氣著,舒棠發現自己釣到了魚。
她收線的時候想起自己忘記放魚餌了,低頭一看:
那麼大一條人魚,正在抬頭看著她。
舒棠:“……”
——誰也沒有低頭。
不過是路過一條人魚,碰巧被小貓給釣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