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焦糊的煙火味,寧準道:“還差點東西。但目前我們的經曆,我大概可以給你們一些解釋。”
暖暖的氣息吹拂在黎漸川的耳側。
黎漸川略放鬆了心神,專注地聽寧準的話。
寧準的音色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好。玉石相擊一樣清越,又含著點天生淡漠的冷冽,勾人的時候會低啞放軟,像鮫人誘惑獵物的歌聲。但這種時候,卻又足夠冷靜理智,平淡的口氣略帶譏諷,也能令人信服。
但總的來說,在黎漸川耳中隻有倆字,愛聽。
“先不管一號他們想做什麼。這場遊戲,從頭來理一遍線索。”
寧準的懶骨頭從黎漸川背上直起來了,語氣也沉了下來。
“最開始,我們進入遊戲,經曆第一次晚餐。這次晚餐不需要懷疑,是真實的。我們在晚餐上得到的信息很多,但我認為重要的隻有四個:抽簽分南北隊、第二晚晚餐不會舉行、會遇到雪崩和千萬活著回來。”
“接下來,我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抽簽,與七名NPC組成了南北隊,然後遇到了雪崩。”
“這次雪崩,我稱它為連接點。”
“在經過連接點後,我們以類似做夢的方式,半自願半受控地進入了地下樓梯,並通過了第一扇血肉之門,然後在第二扇循環之門麵前醒來——這是根據我們三個的表述得來的。大家第一扇門相同,第二扇門都與自身有關,是自己被自己困住了。”
“要注意,這時的醒來,是我們從雪崩中蘇醒。並在雪層下發現了和隊友長相相同的冰凍的屍體。這時候大部分人,都對自己隊友,和自己,是否還活著,產生了動搖。”
“也是這次醒來,我們通過地下樓梯,來到了裡層。”
“在裡層,我們醒來後都收到了韓樹發來的投票競猜簡訊,在衛星電話顯示的六小時內,做出了選擇。”
“六小時到,所有玩家被拉到晚餐上。根據韓樹的表現,認為陷入了循環。而循環的關鍵,就在於投票。但後來驗證,晚餐是假的。而在晚餐上,假韓樹又透露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線索。”
“晚餐後,又一夜過去。”
“第二天,抽簽進行,卻打亂了第一次的分隊。也就是這裡,讓我產生了懷疑。如果真的是死循環,那為什麼抽簽結果會改變?但沒有證據,此時我還是傾向於我們陷入了循環,但我因此,多關注了下NPC們。”
“然後發生了又一次雪崩。”
“這次被埋雪下,我們再次出現在地下樓梯,但第一道血肉之門卻消失了。而第二道門,將我們關了進去。這次醒來,依舊有屍體。但我發現,南山雪層裡埋的屍體,是第一次分隊時南隊的成員們。”
“經曆這次雪崩後,我們趕回了營地商議投票。但其實這一次還是無頭蒼蠅一樣的投票。我們甚至沒有弄明白投票競猜的真正意義。因為似乎不管我們怎麼選,都得不到簡訊上說的對錯選項下的結果。”
“沒有繼續登山,也沒有全員死亡。”
“這時候我懷疑,有問題的不是投票——因為韓樹作為說明人,不會在規則上做手腳,假韓樹也同樣受到這個限製,他在假晚餐上,大多的話語舉動都是在重複第一次晚餐上真韓樹的表現,他沒有發簡訊的能力。”
“既然簡訊是真的,投票是真的,那麼錯的就隻會是眼前的一切。而且有一點,你們兩個竟然都沒發現。”
寧準長篇大論的聲音突然一停。
黎漸川和謝長生都不約而同感受到了一絲壓力,就像拿著鴨蛋試卷聽老師講題一樣,莫名心虛尷尬。
桃花眼掃過兩人,寧準淡淡道:“裡層的一切,和表層都是相反的。”
“就像鏡麵。”
“雪山,石頭,營地,一草一木,都像是鏡子裡映出來的,左右有彆。我們之所以感覺不出不同,一是因為我們也是相反的,二就是雪山的意誌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
“我之所以發現這一點,是因為第一次醒來後,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屍體。我半夜起來,割開胸口看了看,屍體的心臟在右側。”
寧準的口氣輕描淡寫。
但深更半夜,荒野雪山,爬起來解剖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屍體,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不過這也提醒了黎漸川。
第一次雪崩後,在山上紮營時,他半夜聽到了穿刺切割聲,還有莫名的咀嚼聲。當時在外麵值夜的,是孫暢,雀斑青年,還有另一個NPC。
那些聲音,與他們中的誰有關?還是說……
黎漸川若有所思。
寧準繼續捋著發生的一切:“第二次投票,理所當然,在假的六小時到來時,回到循環裡。在此之前,二號被長生反殺,也就是說,鄭翔他們也掌握了一些線索,確認裡層虛假,並且比我們多一點‘不會死亡’的認知。”
“這次假晚餐,我們打算驗證裡層的突破口。然後在第二天,一切如我們所願,投票選了南隊,又揭穿了這場人造循環,回到了地下樓梯。”
“這時,我們已經在裡層進行了三次投票。並且從地下樓梯中,發現了第二扇門是因果錯位,時間線混亂。”
“來到表層之後,見到表層的一切,再結合之前裡層的線索,我肯定了兩點事實——”
梳理經過的流水賬終於到了關鍵時刻。
寧準聲音裡透出絕對精準的冷靜。
“第一點。”
“就是整局遊戲的關鍵,是時間線顛倒問題。這也是本場謎題,如何破開這樣的時間線。裡層的NPC們誘導我們投票,來決定了表層真正投票的結果,而在三輪投票後,我們失去了意義,所以NPC們故意露出破綻,將我們驅趕到地下通道,來表層。這意味著,我們隻能來表層真正解謎和死亡。而且表層一定有更深的秘密,可能與雪山本身有關。”
“第二點,就是裡層其實是表層的鏡麵世界。”
“而我們之所以被拖在裡層,一是因為需要投票結果,二是因為替代我們來到表層的那些東西,想要真正取代我們,是要花時間的。”
黎漸川一怔:“那些東西?”
“凍在雪層下的那些屍體。”
寧準勾起一抹譏冷的輕笑:“或者說,魔盒裡的怪物們。”
這時,謝長生突然皺起眉:“符紙損壞了,孫暢不會來了。”
黎漸川立刻明白了謝長生話裡的意思。
孫暢下注了,但選擇的不是他們。
“有點糟糕。”
桃花眼裡的光微微沉落,腰身自然而然靠進黎漸川的手臂,寧準站起來,一笑:“那上山吧。看看這次的‘雪崩’,會降臨在誰頭上。”
與此同時。
另外四個男人已經帶著整齊的登山裝備,進入了雪山。
“還剩三小時二十分鐘。我們一定會先找到血肉之門。”